发现动物的灵魂

我是一名教区牧师，擅长处理无形的、难以言喻的领域。我替逝世的人们祷告，并安慰失去亲友的人们；我替婴孩受洗，并分享每一个新生命带给父母们的喜悦；我有时帮助人们思考道德上所遭遇的困境，并做出合乎伦理的决定。此外，我还担负着教育年轻人的责任，协助他们了解自己与生俱来、潜藏在心底的虔敬心及悲悯心。我每周都会站在大众面前，试着探讨关于生命存在的难解谜题。虽然我无法回答所有的难题，但“牧师”这个头衔允许我提出许多顽固科学家及学者们所避讳的问题，拥有牧师身份就像是领到一张专业的许可证，可以思考一些别人认为无法解释的论题。

身为 20 世纪末的巫觋，我们被允许研究一些谜题，如“我们何以为人？”“是什么使生命显得神圣？”我们不仅能调查其他动物的交配行为和生存技巧，也能探讨他们是否和我们一样拥有精神与灵魂。这么做虽然会让我们经常处于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深奥境界中，但至少我们能够深入浅出地寻求答案。而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们不仅可以丰富对其他生物的认识，同时也可深化对自己的了解。

事实上，就算不把这些非人类的手足同胞们拟人化，我们也能确知动物们拥有许多和人类相同的特质：他们不但有各自不同的情绪、好恶取向和特殊习惯，也拥有正直自尊的一面，他们在受到不公平待遇时也会感到痛苦。他们会玩耍，并且对自己的世界感到好奇，他们之间也会发展出友情，甚至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其他动物。他们拥有“动物信念”，那是一种自发且率真的信念，而这一点正是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发现。

对我而言，动物们所有的行为特征都显示出他们拥有灵魂，但是由于我们无法看见或测量灵魂的存在，因此只能从外在的表现，如泪水、笑声、勇气和英雄气概，还有慷慨与宽恕等来观察并确认。灵魂，是在我们活得最战战兢兢且奋发专注的生命阶段里，隐身于各种艰困及脆弱时刻背后的力量。自从《万物有灵》问市后，各种相关主题的书籍就大量出现，导致现在的书店货架上挤满了《随心所欲》(Care of the Soul)和《心灵鸡汤》(Chicken Soup of the Soul)等这一类型的书。“灵魂”这个词在被忽视甚至几近消失了这么多年后，目前却面临着被过度滥用的危机，几乎已成陈词滥调。这真是一种羞辱，因为“灵魂”是一个丰富深沉且余蕴缭绕的词语，它的意义需要重新修正，甚至可能得重新定义。

许多人认为灵魂是人格的要素，即使身体死去，灵魂也不会消失。但对我而言，它是更实际的东西—灵魂是所有情感丰沛、性灵敏锐生物的生命精华。伟大的艺术品之所以令人屏息，是因为灵魂显现于其中：当我们站在万籁俱寂、繁星满天的夜空下，会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情，也是因为灵魂充溢心中；当我们说某首曲子充满灵魂时，便是我们从这首曲子中听见了无尽深远的情感。此外，我们也常以“国家的灵魂”来表示这个国家拥有勇气及远见来进行改革。心理分析学家卡尔 琼(Carl Jung)曾说：“灵魂既存在于永恒之中，亦属于变化万千的瞬间。”灵魂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与神圣境界的交错处，在亲密的时刻里、在奔放的想象力里、在所有为我们这一瞬即逝的生命赋予永恒而神圣意义的仪式中，是它让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自成一个小宇宙，并且以某种程度反映那完整的世界，而不仅仅是宇宙中一个无意义的碎片。

没有人能够证明动物拥有灵魂，如果有人要求我提出相关的证据，那就如同要我证明我爱妻子和孩子，或者要我证明韩德尔(George Frideric Handel)的《弥赛亚》(Messiah)是一首壮丽杰出的曲子一样，有些事实就是无法证明的。但是，如果我们向其他生物敞开心扉，与他们的喜悦和奋斗产生共鸣，便会发现他们除了能令我们感动之外，还能使我们改观。因为在其他生命的内在本质里，具有某种精神灵性，能够唤醒我们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很久以前，人们就知道能从动物身上学到和谐以及融洽，因为他们的直觉及环境适应力，有时候甚至比我们更健全。印地安波尼族(Pawnee)酋长雷塔寇斯 雷沙(Letakots Lesa)曾说：“在所有事物初始之时，拥有智能与知识的，事实上是动物。”波尼族人相信，至上之神“蒂拉瓦(Tirawa)”并不直接与人类沟通，而是派遣某种动物作为使者，人类则应该从动物、星星、太阳和月亮那里学习所需知道的一切。此外，其他生物居住在地球上的时间，远比人类长得多，因此，所有的原住民都知道，有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点滴，必须由其他生物来教导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