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的是脚！ ——我说道。

不，我以为这么说来着。

"哎，起来啦！" 我知道在耳边轻声叫我的是永井夕子。虽然睡着 了，可是我就是知道，这很神奇。

"起来！" 手被使劲攥了一下，我一惊抬起头来。

放倒的活动座椅和不断轻轻晃动的列车。

我想起自己正在旅途中。

"怎么啦？"我问夕子。

"你在说梦话。" "梦话？——说什么啦？" "没什么，到了以后再慢慢睡，那会儿说什么都 没关系。"夕子微笑着，"只要不叫别的女人的名字 。" 我轻轻回握了一下夕子的手。

又说了吧？——说"瞄准的是脚"。

虽然夕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列车上的其他 旅客准会觉得奇怪吧。夕于是意识到这一点才叫醒我 的。

我什么也没说。夕子很清楚。

窗外一片漆黑。列车仿佛行驶在隧道里。

"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啦！" 夕子看了看手表说。

"那个女孩呢？" "久仁子？刚刚离开了.可能是去洗手间吧！" 时值晚秋，列车在山间穿行，感觉比实际气温冷 得多。

这节车厢，除了我们，还有七八位乘客。

"我睡了多久？" "十五分钟左右。累了吧？明天我不叫你，你可 以睡到自然醒。" "自然醒？唉，谁叫我是个穷操心的命呢！"我 笑着说。

累啊！ 身体的疲惫也不是没有——即便是和永井夕子这 样年轻有活力的女大学生一起出游，毕竟我已是年届 四十的中年人了。

肉体上的疲惫不是24小时两天就能消除的，事实固 然如此。可是，现在的我，岂止是肉体，精神上也饱 受折磨。

瞄准的是脚。

这点毫无疑问。可是，在我瞄准脚、扣动扳机的 那一刹那，对方是啣下打滑的缘故吧，突然啪的一声 ，一只膝盖触地。

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

男的吃惊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我，说道："为什么 ……" 只留下一句"为什么"，然后就扑倒在地。

我看着那个男人的鲜血喷涌而出，不断晕染开去 。有那么一刻，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字野先生！" 安田亚由子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清晰刺耳，"那 样倒好，那也是没 办法啊！" 我发现安田也倒在那儿。

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是叫救护车。

我让随后赶来的N贸易公司接待处的女职员叫救 护车并联络110，随 后查看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脉搏。

当知道为时已晚时，便又急忙跑向安田，重复了 同样的动作。

结果，只是又一次确认"为时已晚"而已。

事情的经过是进董事办公室之后才知道的。

N贸易公司的社长梅宫公吉被枪杀在那儿。在场 的几个人一脸苍 白，呆若木鸡。

梅宫公吉、安田定男以及我开枪打死的名叫樱井 诚二的二十七岁 的男子。短短的时间里，死了三个男人。其中的一个 本来是可以不死 的…… 樱井诚二先杀了梅宫公吉，然后开枪打死了企图 制止他的安田。之 后，精神恍惚的樱井诚二出了董事办公室，和我不期 而遇。

我开枪射击樱井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当 时樱井拿着手枪， 我是在警告他之后开的枪。

道理上是说得通的。可是，杀人这件事将变成多 么大的负担而令人 惶惶不可终日？那样的事，大概也会因人而异吧，或 许也有人根本不当 回事。总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

特别是，当时的情况下，即使不开枪，我也能轻 易地控制住他。

不用拔枪，扑向樱井，应该就能轻易地夺下他的武器 。后来我才想到这 点。

而且，我是警察，不是非专业人士。非专业人士 开枪射击和警察开 枪射击，这两件事从根本上就是性质不一样的。

我很纠结这一点。

"我理解你的心情。" 夕子说。她不再提这事。

夕子知道我不希望得到多余的安慰。

"该收拾行李啦！" 夕子站起身，打算从行李架上拿行李。这时，列 车嘎的一声左右剧 烈摇晃了一下。夕子"哎呀"一声，坐在了我的膝盖 上。

"对不起！疼吧？" 她一边问一边笑起来。

"没关系。哪有那么娇气啊？" 我也一起笑了，"我来拿行李。" 同行的饭田久仁子是夕子大学的朋友，今晚住的 温泉旅馆就是她安 排的。我们是两个人，虽说感觉有点别扭，不过，饭 田久仁子的男朋友 明天就会来温泉旅馆，所以也不必太在意。

而且，这姑娘是夕子的闺蜜，性格又开朗活泼。

和她在一起，感觉 自己也会受感染而变得精神起来似的。

可是，列车快到目的地也不见饭田久仁子的身影 。夕子一边说"我 去看看"，一边扶着座椅靠背急急地向车门方向走去 。

当时，我和夕子都没当回事，以为没什么值得大 惊小怪的。

列车慢慢地开走了。幽暗的站台上，只剩下我和 夕子，以及三个人 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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