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少时的回忆

及时节祖先和早期在波士顿的青年时光

(1771年写于都怀福德村圣阿萨夫教堂主教家中)

亲爱的孩子：

我向来喜好搜集和祖辈们有关的所有奇闻趣事。可能你还记得，你和我在英国居住时，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曾对家族中的老者一一探访过。此时，我正在乡间休假，接下来我将有一个星期的空闲时间，我想我的一生中会有很多你从未听过但也很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我打算坐下来把这些事情全部写出来给你看。此外，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我出生在一个贫寒之家，小时候过着穷苦艰辛的日子，后来，生活慢慢变得富足，并且在世界上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到现在为止，我的人生顺风顺水，几乎少有挫折，我感谢上帝的赐予，我在人生之路上收获颇丰，也许我的后辈会想了解这些为人处世之道，或许他们能够从中获益，或许他们能在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时有个参考。

每每我回过头看我走过的平坦之途时，我总会异常感慨：如果有人提议我重走来时路的话，我非常情愿这样做，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像作家再版图书一样，可以将初版时的不足予以修正。倘若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要把那些不幸的遭遇变得更加顺利。就算这些不幸难以避免，我也愿意接受建议，重走一遍。不过，这种重新来过的事情显然不可能发生，而最接近的事情似乎便是回忆了。为了将回忆保留得更加久远，人便需要执笔，将它们记录下来。

因此，我将依据老人们旧有的偏好来谈论现在的我，以及我的过往。我这么做，听到的人不会感到厌烦，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尊敬长者的良好品德，认为听我的话很有必要，一旦执笔写下来，听或者不听就看他们自己了。(我自己还是先承认吧，因为就算我予以否定，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我想说写自传在一定程度上还能满足我的虚荣心。事实上，我经常耳闻目睹一些人在刚刚说过“我可以毫不掩饰地说……”这种开场语之后，紧接着冒出来的将是一堆自我吹嘘的话。浮夸是不为大所数人所喜欢的，不管他们自认为自己多么了不起。但不管身处何地，我对于这种自负都是抱着极大的宽容心的。因为我自信这种心理于人于己都是有益而无害的。故而，在很多情况下，如果有人将这种自负当作是生命的馈赠而对上帝表示感激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我既然提到了感激上帝，那么，我也十分虔诚地愿意承认，前边我提到过的人生中的幸运也是源于上帝的恩泽，上帝给了我指引，让我明白了处世之道，我因此而获得了一定的成就。当然，这个信仰也给了我极大的希望，即使我还不能断定未来我是否还会一如以往一般得到上帝的祝福，但无论我是继续享受生命中的福泽，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要承受命中注定的厄运，我都坦然接受，因为只有上帝知道我未来的路是否平坦，而且上帝甚至可以通过苦难继续给我们祝福。

我有一位也同样喜好搜集祖辈奇闻趣事的伯父，有一次，他给了我一些记载了祖辈事情的笔记。从这些笔记里，我知道了我们的家族在桑普顿郡的爱克顿教区至少已经居住了300年，在这之前还住过多少年，他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他们从用“富兰克林”这个姓起就已经在此居住了。在英国，“富兰克林”这个姓氏在十四、十五世纪就开始被使用了，以前是一个人民阶层的姓氏，这个阶层是非贵族的小土地所有者或者自耕农)。祖辈拥有30英亩的自由田地，打铁是他们的副业这点我是知道的，我们的家族中一直保持着这一副业，直到我的父亲这辈为止。多是家中的长子在学习打铁，我的父亲，以及伯父都按照这一传统让他们的长子也学习打铁。我专门查找过爱克顿教区的户籍册，但只找到了1555年以后的出生、嫁娶，以及丧葬记录，之前的记录都已经找不到了，在找到的户籍册里，我了解到我是五代人以来小儿子的小儿子。我的祖父托马斯出生于1598年，并且一直在爱克顿居住，直到他不能再工作了，便去了牛津郡班布雷村的儿子家，儿子名叫约翰，是个染匠，我的父亲曾当过他的学徒。我的祖父去世后便在那里安葬了。直到1785年，我们看到了他的墓碑。他的长子托马斯住在爱克顿，后来将自己的房产和田地留给了独生女，女婿名叫费雪，是威灵堡人。后来，他的女儿和女婿将房产卖给了伊斯德先生，如今伊斯德先生是庄园的领主。我的祖父有四个儿子，分别是：托马斯、约翰、本杰明和约瑟。我手边并没有关于他们的资料，但我会尽可能将我所知道的写出来给你。如果这些记录不会在我离开后遗失的话，你还可以获得更翔实的信息。

托马斯跟着他的父亲学习打铁，但是他天资聪颖，受到当地教区绅士伯麦的鼓励(他的弟弟们也得到了同样的鼓励)，他最终获得了做书记官的资格，成了当地很有名望的人，也成了本地，以及诺桑普顿城镇，甚至他所在的州的一切公益事业的主要推动者。我们听到了很多这样的事例。在爱克顿教区，他深受当时哈利法克斯勋爵的赏识，经常会得到奖励。旧历1702年1月6日，他去世了，这恰好距离我的出生整4年。我记得，当时我们从爱克顿教区一些老人的讲述中得知他的生平和性格的时候，你惊讶得觉得他和我很像，你还说：“若是您出生在他去世的那24小时，人们会觉得那是灵魂的转世。”

约翰成了染匠，我觉得他一定是染呢绒的。本杰明负责染丝绸，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我对他记忆尤深。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来到波士顿找我的父亲，并且跟我们一起生活过几年。他活到了很大年纪，他的孙子塞缪尔 富兰克林至今还住在波士顿。他死后留下了两本4开本大小的诗稿，里边记载着一些他赠给亲友的即兴短诗，其中就有给我的。他自创了一种速记之法，并且传授给了我，但我从来没有练习过，所以现在都忘了。我的名字也跟他有关，因为他和我的父亲感情很深。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经常去听传教士传教，并且会用速记之法记载下来，他随身携带着很多用以记录的笔记本。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政治家，他关心政治的程度超过了他所处的地位。不久前，我在伦敦找到了他收集的从1641年到1717年之间的重要的政论手册，从手册的编号上来看，有很多已经遗失了，但还是留下了8本对开本、24本4开本，以及8开本。一个旧书商得到了这些，因为我有时候会去他那里买书，他认识我，便将这些送给了我。看起来，这应该是我伯父去美洲之前留下的，时间已经过去50多年了，书页里他还加了很多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