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的朦胧情事

陈雄

李商隐的爱情诗写得极扑朔迷离，即使隔了千年，也那般撩人心弦。比如，他和谁“心有灵犀一点通”？和谁“相见时难别亦难”？“此情可待成追忆”，追忆的女主角又是谁？越扑朔迷离，人们解读的兴趣越浓，如果他能活到今天，人们一定强烈要求他召开新闻会，公布一下那些绯闻女主角。

发妻

那年，李商隐在令狐绹的不懈帮助下，考中了进士。与他一同考中的，还有一个人，名叫韩瞻。韩瞻中了进士，也走了桃花运，声名显赫的征西将军王茂元将女儿嫁给他，还在长安为他起了新屋。

也许就是在韩瞻娶亲的时候，李商隐认识了王茂元的小女儿。她那惊鸿一瞥，让他惊为天人。从那一眼开始，他就爱上了她，从此开始了深情的浪漫追随。

只是，王茂元是李商隐恩人令狐绹的政敌。在《寄恼韩同年二首》中，李商隐透露了自己思慕王家小女儿的苦闷：“我为伤春心自醉，不劳君劝石榴花。”

李商隐想到了王茂元的另一个女婿，想让他牵线搭桥。这人排行第十，在御林军任职，人称“李十将军”。

李商隐去找李十将军，不料将军带着全家去游曲江了，他便写了两首诗留给将军，其中一首是：“家近红蕖曲水滨，全家罗袜起秋尘。莫将越客千丝网，网得西施别赠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西施”自然是王家的小女儿了。不能送给别人，那要送给谁呢？当然是他李商隐了。李十将军极为欣赏李商隐的才华，当然乐意撮合。

王茂元又得到一位进士女婿，不过这回没在长安为女婿起新屋。李商隐与王氏结婚后，借住在李十将军曲江池畔的南园旧宅里。

做了王茂元的女婿，李商隐不得不与令狐绹恩断义绝，遭受时人的指责自不必说，逐渐平步青云的令狐绹也于暗中不断打压他。因此，很多人说，这桩婚姻是李商隐一生中较大的一件蠢事。

然而，这样的看法未免太势利。李商隐一生都受累于此，他后悔过吗？至少，在他的诗中找不到半点痕迹。

相反，对于妻子王氏，他怀有深深的愧疚。

李商隐写诗“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就是说结婚后，自己一直穷困潦倒，从未使妻子眉目舒展过24小时。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四处奔波，与王氏结婚12年，聚少离多。但王氏毫无怨言，默默支持着他，也支撑着这个家。851年，王氏病逝。临终前，他们终究未能见上一面。

这年冬天，李商隐应东川节度使柳仲郢之邀从军东川，遇到大雪，伤感地想到再也没有人给自己寄寒衣了。王氏活着的时候，她的爱与温柔，自己没有很好地珍惜，如今阴阳两隔，他才痛彻肺腑地明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节度使柳仲郢看他形单影只，就想把一位叫张懿仙的美丽歌姬送给他。当时李商隐正值中年，丧妻已一年有余，续弦应在情理之中，然而他依然沉浸于亡妻的哀恸中，又不好直接拒绝柳仲郢的好意，于是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给上司，这就是《上河东公启》，表明自己虽有香艳之作，实际上不喜风流。

一直到死，李商隐都没有续娶，王氏成了他余生永恒的眷恋。

粉丝

然而，李商隐说的都是实话吗？他和那些歌姬舞女难道真的没有风流韵事？这个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爱慕李商隐的女粉丝一定不会少。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 走马兰台类转蓬。”这是和谁心曲暗通，直到上班时间到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美女，一个能让李商隐心旌摇荡的美女。

“日下繁香不自持，月中流艳与谁期。”面对这位美女，李商隐坦言不能“自持”，分别的时间到了，他是那般不舍。

可以看出，除了妻子王氏，李商隐至少还爱过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柳枝，洛阳一位富商的女儿。

据李商隐自己交代，柳枝17岁，不擅女红，也不会化妆，经常连头发都不梳，可谓“天然去雕饰”。柳枝喜欢唱歌，因为她父亲经商时遇难于海 上，所以她唱的都是天涛海风之曲，调子也很悲怨。

李商隐的堂兄李让山和柳枝是邻居。有24小时，李让山朗诵了一首诗，柳枝听后惊问：“谁能为是？”李让山答：“是我堂弟李商隐。”

柳枝立刻请李让山带话给李商隐，向他求诗。

知音难求，何况是一位女粉丝！第二天，李商隐就跟堂兄去找柳枝。柳枝梳着双髻，两臂交错站在门下，对李商隐说：“三天后有个除灾求福的节日，我焚一炉香等你！”

唐朝人很开放，柳枝也很爽利，从素不相识到约会就是这么高效率。

李商隐愉快地答应了柳枝的邀请，但他的一个朋友却不早不晚地搞了一个恶作剧，把他的行李“偷”走了。他追着这个朋友到了京城，结果爽了柳枝的约。等到冬天，李让山也到了京城，李商隐问起柳枝，李让山说，她已被人娶走了。

战斗还未打响，就草率收兵，与一个好姑娘失之交臂，李商隐感伤不已。他作《柳枝诗》五首，题于柳枝的旧居壁上。

情人

李商隐与道姑宋华阳不知是怎么相识的，反正李商隐对青春靓丽的她一见倾心了。

宋华阳是穆宗女儿义昌公主的侍婢，义昌公主入山修道，婢女别无选择，自然成了道姑。因她在华阳观出家，故名华阳。李商隐这个时候正在河南玉阳山一带隐居学道。

山路蜿蜒，一辆七香车慢慢驶来。帷帘掀开，一个年轻女子探出头来，对他嫣然一笑。“春风自共何人笑，枉破阳城十万家”，这么美的女子，不要说自己了，阳城十万人家都会被她俘虏吧！

不过，唐朝再怎么开放，道姑也是不能公然与道士谈情说爱的，所以“相见时难别亦难”。双双坠入情网的青年男女，每一次约会都是那么刺激甜蜜，又是那么令人伤感。

世俗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终令李商隐与宋华阳成为陌路。有人猜想是义昌公主发现了两人的书信，也有人说是宋华阳怀了身孕而被遣送回宫，李商隐也被逐下山。

两个相爱的人，最终不能在一起，老天总是捉弄人！

李商隐一生，仕途极黯淡，婚姻很短命，爱情也不遂人愿，不过，唯其如此，他的诗歌才会那般绮丽华美绵邈深情。如果他仕途通达，像令狐绹那样顺风顺水做到宰相，那么，除了平庸的政绩，还会给后世留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