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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人生

民国二十年(1931年)九月二十八日,我出生在浙江省平阳县麻步镇雷渎村一户温姓人家,转眼之间过去了80多个春秋,现在已是耄耋之年。我想在身体尚健的时候,回忆一生的经历,于是就有了这本《回首人生》。 回首我的...
  • 所属分类:图书 >文学>中国古诗词  
  • 作者:[温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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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丛书名:--
  • 国际刊号:9787549621958
  •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7-07
  • 印刷时间:2017-07-20
  • 版次:1
  • 开本:32开
  • 页数:--
  • 纸张:胶版纸
  • 包装:平装-胶订
  • 套装:

内容简介

本书记述作者一生的主要经历和事迹,分为上下两编。上编记述下放农村以前的经历,含:回首少年时代、回首书店四年、回首北大、回首晋北艰苦年代、回首下放运城岁月。下编记述调入山西省社科研究所(1983年改为山西省社科院)从于语言学研究的科研活动和科研成果,含:回首成立山西省语言学会、回首创办《语文研究》、回首方言调查研究、回首语典编纂、回首语汇研究、回首语典编纂研究等。记述忠于事实,体现作者一生的曲折经历和语言学研究方面所取得的成果。

作者简介

温端政,温州平阳人。195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78年任山西省社会科学研究所语言研究室主任。1980年主持创办《语文研究》,任主编。1983年,任山西省社科院语言研究所所长。1986年,国家人事部授予“中青年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1991年,山西省委、省政府授予“山西省专家”称号,同年获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1年被聘为山西省社科院博学研究员;2012年,被聘为终身研究员。主要著作有《忻州方言志》《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主编之一)《谚语》《歇后语》《汉语语汇学》《汉语语汇学教程》(主编)《汉语语汇研究史》(合作)《二十世纪汉语俗语研究》(合作)《语典编纂的理论与实践》等。

目录

上编

少年时代

新华书店四年

北大四年

晋北艰难年代

下放运城

下编

成立山西省语言学会

创办《语文研究》

方言调查研究(上)

方言调查研究(下)

语典编纂(上)

语典编纂(中)

语典编纂(下)

语汇研究

语典编纂研究

附录:温端政著述目录

后记

在线预览

新华书店四年

1950年7月,我从浙江省立温州中学高中部毕业。同班同学纷纷参加升学考试。当时高等学校生源不足,录取率很高。可我因为家里被划为地主成分,失去了经济来源,不能继续上学,只好走上社会,进入温州新华书店工作,直至1954年7月考取北京大学中文系才离开。整整四年的书店工作,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一)马骅先生的推荐

我能进入温州新华书店工作,是马骅先生推荐的。

马骅先生是著名诗人,曾参加新四军,转战苏北抗日根据地。1949年温州解放,担任《浙南日报》副刊《新民主》主编,后任温州中学副校长。对这些,我当时都不了解,只知道他是我高中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家里被划为地主成分后,经济来源已经不如从前。为了克服困难,我先是从学校搬出,同一个同乡同学在外面合租一间小房子,过着最节俭的生活。就这样,还是坚持不下去。隔壁的一个老大娘看我生活这么困难还天天早起练习武功,提出让我住在她家里,管吃管喝,只要我帮助她正在读小学六年纪的小儿子学习。我搬到她家住了一个多月,总觉得寄人篱下不合心愿,于是萌生去少林寺出家的想法。我家乡有练武的传统,我也习武多年,去少林寺也许是自己的好归宿。

正在这个时候,马骅先生组织我们班参加了一次义务劳动,并要求根据参加义务劳动的体会写一篇作文。我当时想,这也许是自己一生的一次作文,便尽情发挥。不想这篇作文竟受到马骅先生的赏识,上课时作为范文进行讲解。这使我拉近了与马先生的距离。一日,我鼓起勇气敲开马先生的房门,诉说我要离校出走的打算。马先生耐心地开导我,并说要向学校领导替我申请补助。结果,学校补助我150斤大米,使我得以完成高中学业。

当时,温州新华书店设在四顾桥,离温州中学很近。马骅先生亲自领我到书店上班。他和当时温州新华书店的经理郑嘉治是好朋友。进入书店之后,我受到照顾,没有安排我到门市部当营业员,而是让我坐办公室。我的工作,是把书店购进和销出的每一本书建立档案。每天根据进货单和销售发票进行登记。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麻烦。首先书店经销的图书有好几千种,每种书都要制成卡片,然后按照书名首字的四角号码编排起来,就很费事。每天购进和销出的图书很多,都要一一登记,更是麻烦。早晨六点钟起来,往往忙到晚上快十二点才完成。天天这样,忙得我头昏脑胀。不到一个月,已经疲惫不堪,差一点把我累跨了。

24小时晚餐,郑嘉治经理一边喝酒,一边高兴谈笑。他很随便地问我,你来书店有些时候了,对书店有什么意见,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没有多想就说:“书店挺好的,就是你不要这样喝酒,吃午饭喝,吃晚饭又喝,喝得这么多,会伤身误事的。”他听了一脸不高兴。有个同事告诉我:“郑经理不是一般人,是著名的文学翻译家,解放前是地下共产党员,你怎么敢虎口捋须,给他提意见?”果然,没几天我的工作就发生了变动,派我到泰顺县筹备新华书店。

这对我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让我摆脱了登记图书进销的繁重工作。

临行前,我领到了一生的及时次工资——六块钱。交了伙食费四块钱,还有两块钱零花钱。我舍不得花,补贴家里费用。

泰顺是浙江省南部最偏僻的一个县,与福建省相邻。那时交通很不便,从温州到泰顺要到瑞安坐船,沿着飞云江往上游行驶。下游和中游还有潮水推着行驶,到了上游潮水涨不到的地方,只能靠人力拉着船缓慢移动,到达百丈口才下船,途中要四天时间。在百丈口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登程去泰顺县城,一路上都是山。爬了一山,前面又有更高的山。山路穿梭在原始森林之间,四周荒无人烟。我老家平阳县麻步区雷渎村附近也有山,小时候也爬过,可是爬这样又高又远的山还是及时次。但我不愿向高山低头,抹去汗水,一步一步向前攀登,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县城。过了一夜,没有顾上休息,及时件事情就是去县委宣传部报到。县委宣传部只有部长一个人,他是转业军人,对我的工作很支持。

(二)一人掌管的书店

在县委宣传部部长的支持和帮助下,筹备工作进展很顺利,1950年11月5日正式开张,定名为“新华书店泰顺分销处”。开张那天,县委宣传部部长和我,加上温州新华书店临时派来协助工作的一位同志,在书店门口照了一张像,作为纪念。书店门面占用一间房,楼下是门市部,楼上是我的卧室,吃饭在房东家搭伙。房东是泰顺县商会会长,他有两个老婆,一家人处得还算和睦。

泰顺县城很小,市面也很萧条。上门买书的人不多。我想不能“守株待兔”,要主动上门服务,便拿上一些畅销书到县城的机关团体销售。县城的机关团体很少,没几天就跑遍了,于是我想到各区去服务。泰顺县的几个区都很分散,来去要走很长山路,我对走山路已经慢慢适应。那时,推销的重点是的书和像。我的心愿是让每个识字的人手里都有的书,每家每户都能挂上的像。做法是找代销的人,把货先发给他,等他销完再去收钱。他们都很讲信用,货款都能如数收回。我没有学过会计,更没有学过管理,但有高中文化程度,简单的财务报表难不住我。我既是营业员,又是小经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一人担当。每月都能按期结算,把销售款汇到温州新华书店,换来一批新书。

“新华书店泰顺分销处”立住脚之后,我听说邻近的福建省寿宁县没有新华书店,于是我就想到那里筹建一个代销点。正好有一个热心人,愿意帮助我去寿宁。他是当地人,年约30来岁,对寿宁比较熟悉,正好作伴。从泰顺县城到寿宁县城要走两天山路。原来寿宁县比泰顺县还要偏僻,县城里只有少数几家商店。我们不辞劳苦,多次往返,终于把代销点建立起来,命名为“新华书店寿宁代销处”,委托一个当地人管理。

当时,泰顺、寿宁解放不久,国民党军队败走后留下了一些残部,变成土匪危害社会治安。抢劫时有发生,尤其是对我党干部,下手很狠。年轻的我,不知害怕。时常一个人在山路上奔走。有一回,我走错了路,晚上9点多钟才走到区公所所在地,正处冬天,天已大黑很久。区长见了我,劈头盖脸就说:“你不要命了!这么晚了,还敢走山路,刚才你来的路上就有土匪拦路抢劫。”

剿匪和镇压反革命是当时保障社会安定的一大任务。泰顺县城时常召开公审大会,将抓到的土匪和跟土匪勾结的反革命分子绳之以法。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房东、名为泰顺县商会会长竟然是个反革命分子,被公审后镇压。后来又听说,陪我去寿宁筹备代销点的那个人也是个反革命分子。我想着真有点后怕。我们曾经肩并肩往返泰顺、寿宁之间的山路上,要是在悬崖峭壁推我一把,我早就命丧黄泉。侥幸的是,他没有对我下毒手。

(三)两条道路的抉择

当我在泰顺县新华书店顺利开展工作的时候,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有消息传来,说我后母在斗争会后上吊自杀,我赶紧回家料理后事。从泰顺县城到我老家一般要走三天时间,最难的是要跨越横亘在泰顺、平阳两县交界的高耸的穹岭。我凭着在泰顺工作所练就的飞毛腿,只用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家。到家后,发现后母的后事已经料理完毕。

我的母亲早在我10岁时就身亡,后来父亲娶了后母。后母的老家很穷,连饭都吃不饱。嫁过来后,衣食倒也无忧。她为人很好,邻里相处和睦。对我父亲,更是十分体贴。我父亲原有赌博和抽鸦片的恶习,在她的劝诫和照顾下都戒掉了。她对我也很爱护,我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对待。可是她没有经受住的群众斗争,年不到半百就这样走了。

为了逃避,我父亲躲到温州市一个朋友家里。我从平阳老家赶到温州,跟他见了面。我觉得躲在朋友家不是长远之计,劝他跟我到泰顺和我住在一起。他听了我的话。那时他才50多岁,身体还好,跟着我涉水爬山到了泰顺。为了怕人发现,他改了名字,跟我一起住在“新华书店泰顺分销处”的楼上。

大概是1951年的十月,温州新华书店通知我开会。临行前,我嘱咐父亲轻易不要下楼,门市部暂停营业。在温州开会期间,我心里惦念着父亲,会议刚完就赶回泰顺。走在接近县城的山路上,只听乌鸦乱叫,就有不详之感。回到住处,果然不见了父亲,知道他已经出事。第二天一早,县委就派人叫我,县委书记苏松亲自对我训话。他开口就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只好告以真名。接着问我:“你父亲是什么人?”我回答:“是开明士绅。”他立即厉声说:“胡说!什么开明士绅,是恶霸地主!”他又说我“包庇窝藏恶霸地主”,要依法惩处。

这次谈话深深地触动了我,使我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最使我想不通的,是说我父亲是“恶霸地主”。在我的心目中,父亲虽是地主,但同一般地主不同,他是慈善的,开明的。我听说,父亲早年毕业于一所法律专科学校,与著名数学家苏步青是拜把兄弟。他当过平阳县鳌江镇的盐站主任,后来当了平阳县北港区(今平阳县以水头镇为中心的北部地区)的田赋主任。当时征收田赋实行承包制。父亲体谅百姓的困难,征求的赋税没有完成承包的任务,说是要用我家的财产充公来补偿。后来家产保住了,却因此被捕入狱。出狱之后,他一直在家,有时出去打打麻将。有空就教我读《论语》《孟子》,还有《春秋左传》。因此,我一直认为他属于开明士绅一类。想到这里,我就认为把他定性为“恶霸地主”是冤枉的,我应当为他申辩。但是,我又想,共产党是伟大的党,应该不会随便冤枉一个人;还想,如果真的是开明士绅,那时他为什么要逃到温州市呢,为什么还要改换名字呢?是不是他还有我不知道的罪行呢?我翻来覆去地想,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

党组织没有立即惩处我,而是对我进行教育。当时干部每天早晨都有一个多小时的政治学习。我参加的是由县银行和邮局组成的学习组。领导上决定把我从这个学习组调出来,参加县委中心学习组。这个学习组的成员都是县委各部门的领导同志。在学习过程中,他们耐心地开导我,要我站稳工人阶级的立场,与地主家庭和恶霸地主父亲划清界限,回到人民的怀抱。他们还告诫我,是做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还是做党的好干部,两条道路,要作出正确的选择。他们的话像春天的雨露滋润着我的心田,提高了我的觉悟,我终于明白自己应当走什么道路。

24小时,我正在书店门市部,没有顾客,只我一人,我打开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正读到“农民在乡里颇有一点子‘乱来’。农会权力无上,不许地主说话,把地主的威风扫光。这等于将地主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恰好这时,狱警押解我父亲从门市部面前的街道上经过,只听我父亲使劲叫喊:“端政,快来救救我!”我心里像针刺一样难受,但我依然坐在那里,继续读着《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第二天,公安局的人告诉我,让我给父亲送冬天的衣服。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有意考验我。便说:我已经跟父亲划清了界限,衣服的事监狱自然有人管,跟我无关。过了几天,县委就通知我,让我办理书店的移交手续,立即到温州地委干部学校学习。

(四)打成“老虎”的考验

到了温州地委干部学校,我的心情顿感轻松。对我包庇窝藏恶霸地主父亲,组织上没有给予惩处,反而给我学习提高的机会。

参加温州地委干部学校学习的人很多,分成许多学习小组。除了听大课之外,多数时间是小组学习。参加学习的人,大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多数是历史问题。跟我同一个组、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一个学员,就是因为曾经参加“托派”的问题来学习的。他交代了参加“托派”的经过和进行的活动。大家对他提出很多问题要他继续交代,不让他过关。我对“托派”并不了解。在温州中学高中一、二年级读书的时候,班里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也有“托派”。党的地下组织让我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读书会。对“托派”没有接触过,只知道是“托洛茨基派”的简称,是一个反革命性质的组织。我对他的交代不感兴趣。其他人也都交代了一些问题,也是遭到质疑,过不了关。我没有别的问题,只是包庇窝藏恶霸地主父亲,这个问题来校之前就已经交代清楚了。所以,大家对我没有再过问什么,我也乐得逍遥自在。

原说这次学习时间是两个月,转眼就快过去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三反”运动。干校不仅不散,还来了许多新的学员。

“三反”是指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这个运动来势凶猛。当时的口号是“雷厉风行,大胆怀疑”。很快就揪出一批贪污分子,号称“老虎”。我成了打“虎”队员,跟着造势。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我的身份竟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居然也成了“老虎”。先是有几个人找我谈话,要我坦白,老实交代。我说我没有贪污,坦白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他们说我态度不好,轮换着人跟我谈话,不让我睡觉。见我还是不坦白交代,就亮出底子,说温州新华书店经理已经承认自己是贪污分子,说我是同伙,检举我贪污2400万(相当于币制改革后的2400元)。我立即反驳,我掌管的“新华书店泰顺分销处”全部资金不过500万,哪能贪污2400万?他们见我态度越来越不好,就召开批斗会。会上翻来覆去问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你相信不相信党?”我回答;“当然相信。”接着就问:“党说你有贪污,你为什么不坦白交代?”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另一个问题是:“你相信不相信群众?”我回答:“当然相信。”接着就问:“群众说你有贪污,你为什么不坦白交代?”我觉得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还是沉默。参加批斗会的人见我顽强对抗,就唱起当时流行的一首歌:“贪污分子你睁开眼,两条道路由你挑,一条死路,一条活路,是抗拒还是坦白……”我还是一口咬定,我没有贪污,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运动24小时比24小时紧张,已经有“老虎”经受不住批斗跳井自杀的,还有跳茅坑自杀的。这就更加引起“公愤”。于是全校召开公审大会。会场布置得阴森森,就像阎王殿。解放军手持插上明晃晃刺刀的步枪,站在公审台上的两旁,十分吓人。主持大会的人宣布自杀的人都是“畏罪”抗拒,不能死了就没事,还要查到底。

我当时被几个打虎队员押解着坐在台下,看到这种场面,着实有些害怕。只见主持大会的人刚宣布完,就有持枪的解放军押着三个人上台进行批斗,其中有一个竟是我前几天刚见面的泰顺县公安局局长。我以前不认识他,他却认得我,见面时告诉我,我父亲已经死在监狱里。他被揭发贪污从土匪窝里缴来的财宝,才来干校交代问题的。

这次大会后,有许多“老虎”被逮捕投入了监狱。其中有“坦白”了的,也有不“坦白”的。当时全校被打成“老虎”的有80来人,死的死,抓的抓,只剩下两只“老虎”,其中一只就是我。见我还是不肯坦白交代,又开了一场批斗会,他们把绳子扔在我前面,说:再不坦白交代,就用这条绳子把我捆起来送进监狱。我说,这些日子我想得很多,要是我“坦白”了,说我有贪污,还贪污2400万,那我怎么能说清楚我是如何贪污的,贪污的钱又花到哪儿去。我已经想好了,就是进监狱,贪污2400万最多判五年,刑满出来我还年轻力壮,不怕吃不上饭。你们把我捆起来吧,我不怕住监狱!

十分奇怪的是,批斗会后,不但没有抓我,还解除了对我的看管。原来是上面政策变了,不再是“大胆怀疑”,而是“定案落实”。于是我的贪污问题也就“一风吹”。我终于盼来了摘掉“老虎”帽子的24小时。不久,组织上就宣布给我分配工作,新的单位是温州市文化馆。而让我惊讶的是,有几个对我批斗很狠的打“虎”队员竟然被开除回家。

大概是1952年的7月,我怀揣去温州市文化馆工作的介绍信,向温州新华书店告别。书店的经理已经换人,新经理叫方荣。他听说我要去温州市文化馆工作,马上阻拦。说书店需要我,已经给市委宣传部打了报告,让我还回书店工作。这时离我参加新华书店工作刚好两年整。

(五)出乎意料的晋升

我对书店是有感情的,既然领导要我留下,就不去文化馆报到了。领导把我安排在门市部当营业员。当时温州新华书店占用一座四层楼,一层是门市部,二层是库房,三层是办公室,四层是职工卧室。我已经没有家,只能以书店为家,在四楼隔了一间房子,成了我的家。

父母双亡之后,比我大13岁的哥哥1949年之前就逃到台湾,让我牵挂的是小妹。小妹比我小7岁,生下不久母亲就去世了,是靠家里的保姆抚养大的。我在泰顺新华书店分销处工作时,把她也带到泰顺,让她在泰顺县中学(只有初中)念书。泰顺县中学的校长,名义上是县长兼任的,实权掌握在教务主任手里。他也是平阳人,跟我交情不错。我离开泰顺去温州地委干部学校时,就把小妹托付给他夫妇。“三反”运动期间,我的工资被扣发,小妹的生活全靠他夫妇照顾。

重回温州新华书店之后,我把小妹接到温州,安排在温州中学初中部上学,解除了后顾之忧。

在温州地委干部学校期间,特别是“三反”运动期间,我才深深体会到工作的可贵,真像有一本书的标题所说的,工作着是最美丽的,我急切地盼望着有24小时能恢复工作。我终于又回到了我深爱的书店,积压在心头的激情开始迸发出来。每天一早,我总是及时个到门市部打扫卫生迎接顾客,每天晚上我总是把被顾客翻乱的书整理好,一个离开门市部。顾客少的时候,我就抓紧看书,尽可能了解各种书的一些内容,以便向顾客推荐。这样工作了几个月,书店领导任命我为门市部主任。门市部有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女的。一个负责开发票,一个负责收钱,还有三个人,包括我在内是导购。我们五个人通力合作,销售量与日俱增。

那时,温州新华书店的员工,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我是正牌的高中毕业生,是员工中文化水平较高的。通过几个月的门市部主任工作,领导上似乎发现了我的才能,提拔我担任业务股股长。有人告诉我,在“三反”运动我被打成“老虎”期间,书店曾经派两个人到泰顺调查过我的情况。他们没有发现我有什么经济问题,听到的只是赞扬声。我才理解为什么这么快就提拔我担任业务股长。

业务股主管进货,是书店的核心部门。当时,新华书店是全国图书发行的渠道,新华书店总店不定期地新书出版征订单,我们根据订单填报进哪些书,进多少本。这个权掌握在业务股长手里。我当了业务股长之后,为了避免盲目进货,加强了调查研究。特别是像《选集》这样重点书的发行更是深入各机关团体,征求订购数,然后汇总上报。这样就增强了发行的计划性,避免了图书积压,加快了资金周全。既增加了社会效益,又增加了经济效益。

就在业务股长任上,我被派到浙江省新华书店学习。参加学习的都是来自全省各地新华书店的业务骨干。我利用这个机会刻苦钻研,熟悉书店的各个方面的业务。学习时间是两个月,中间还安排我们参观游览杭州的名胜古迹。西湖是大家都向往已久的,我们乘舟荡漾在美丽的湖面上,心头不免涌现苏轼的名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游览了西湖之后,又参观了灵隐寺等名胜古迹。这些日子,真是享受了天堂一般的生活。

从浙江省新华书店学习回来不久,领导上就宣布任命我为第二副经理。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那年我才21岁,我何能何德,能担此重任!温州新华书店有20多个员工,除了自身的业务外,还要联系和指导温州地区各县新华书店的业务。我知道身上的担子重了,工资也增加到每月30多元。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能骄傲自满,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虚心地向大家学习。我放下副经理的架子,跟从前一样工作在及时线,做好市场调查。听说哪里有集会,还是同以前一样,跟“流动组”的员工一起,挑起书担子到哪里去摆摊销售。我已经真正融入了书店,同书店的全体员工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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