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挺痛的。" 尖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发射疼痛信号的，是我的右脸颊。把手放上去，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热度，直接传递到大脑。 我被打的时候，大约是十一点。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可是，疼痛依然没有消减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热，不断肿胀起来。 "真是的，麻烦死了。" 没记错的话，冰箱里面应该还放着母亲买蛋糕附赠的冰袋。 用那个敷一下，肿胀多少会好一些吧。 要是留下淤青，又会惹出不少麻烦事来。 以前我就被邻居的阿姨们逼问过。"你怎么受伤了呀？""被准打的呀？"真是麻烦死了。 假如又像当时那样，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跑来我家，谁受得了。 真是的，别管我就好了。为什么那些家伙要管别人的闲事呢？ 再说，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没错，比起为那些麻烦事劳经费神，这一点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想要挥散不快的心情。 白天火烤般的炎热已经渐渐消退，下午的公园不知不觉变得悠闲起来。 头顶上，天空丝毫没有黄昏将至的气息，太阳被薄云遮蔽，藏起了嚣张的气焰。 大约一个小时以前，还有一群孩子霸占着滑梯，在玩沙池来回跑动，现在他们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小姑娘，在单杠上疯狂地练习后翻。其他人全部消失了踪影。 这也难怪。 公园里有一座太阳能电池的钟表，我瞥了一眼，时针指在五点。整点报时刚刚结束。 大概，刚才离去的孩子们，是为了遵守某个"规定"吧。不知是谁在哪里定下的"规定"。 对于打破规定的孩子，大人们总是很敏感。考虑到这一点，手拉手回家的孩子们，实在是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归根到底，是在大人们立下的种种"规定"里存在的。 向前多走一步，就等于举起反叛的旗子，简直就是一种自杀行为。 我们这些不懂得生存技巧的孩子，哪怕对着大人咧嘴大哭，世界也不会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当然，享受现在的世界，对一切漠然相待，每天浑浑噩噩地度过。我的生活，无一丝改变的可能。 ……不，也不一定。 对了，昨天左脸上的疼痛，移到了右脸。 这些细微的变化，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改变"。不过，无聊的事情本身就谈不上什么改变。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偏执的家伙。总觉得自己悟到了很多东西。 但是，我没有朋友，每天只不过在家里，一个人跟俗气的电子设备打交道。 比起同龄的孩子，我只不过稍微多懂些知识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毕竟，我也一如既往，遵守着妈妈定下的"规定"。像所有幼稚的孩子一样。 像这样一整天待在公园里，和其他孩子一样，这也是妈妈的"规定"之一。 早上，妈妈下班回家。我为她烧好洗澡水，做好早饭，随后出发去公园。 妈妈会在傍晚出门工作，我就在公园度过白天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我就按照要求去买。然后回家，打扫房间，后睡觉。 遵守这几个约定，就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全部。 想想看，这几件事情都是简单至极的。可是，我的脑袋似乎不大开窍，总是惹妈妈生气。 昨天，我因为忘记买厕纸而被大骂一顿。又打碎了杯子，是遭到了严厉的斥责。 妈妈生气的时候总会打我。我想，妈妈打我时，她的手一定也和我一样痛吧。 打完以后，妈妈总会哭着对我道歉。这是令我不知所措的时刻。 但是，每当我想要做得好时，总会出些差错。 我努力想让妈妈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的结果却总是恰好相反。真是想不通。 我想起来以前有一次，客厅里放着的电视遥控器坏了。妈妈生气地说这是"劣等品"，然后把遥控器扔进了垃圾桶。 于是我次懂得了，如果不能遵守事先定下的规定，不能派上用场的话，就会成为"劣等品"。 这么一想，"劣等品"和"我"，似乎有很多共同点。 妈妈因为工作已经很累了，可我却每天触怒她、让她伤心。这样的我，岂不是和"劣等品"没有什么不同？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妈妈为什么不把我也扔掉呢？ 像那个"劣等品"一样，我这么没用，为什么不把我换掉呢？ 不明白。 为什么我每天，只会让妈妈伤心呢？ 为什么我只会让妈妈伤心，妈妈却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归根到底，妈妈为什么要生我呢…… 想着想着，我的胸口不由得缩紧，一阵疼痛。 疼痛早已不会让我流泪，可是此时，眼泪却从眼睑深处不停地溢了出来。 糟糕。不能哭。赶快想想别的事情。 如果被人看见了，说不定又要被盘问了。 如果再给妈妈添麻烦，弄不好就没有办法跟她在一起了…… 那是糟糕的结果。我不想变成那样。没有妈妈的世界，我无法想象。 还有一小时。 再过一小时，妈妈就会醒来，准备去工作。我就安静地在这里等待吧。 然后去买一只新的杯子，回家，乖乖地待在家里。 总之，只要我遵守这些"规定"，就不会再让妈妈伤心。 这样的话，明天就一定会…… ……一定会，怎么样呢？ 脑海中浮起这样的疑问。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悲鸣。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转过头去，发现刚才跟单杠较劲的那个女孩，正以"大"字形躺在地上。 我惊讶地注视着女孩。可是她一动不动，双手伸开，仰面对着天空。 到底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虽然我很没用，可是面对眼前的情况，也不需要思考太久。 P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