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顺着寂静的长廊一直走，路上没有人声，空荡荡的，许多火把在头顶喷出盛大而空虚的光亮，与沧月想象中相差甚远。

本以为这里该是热闹的。有很多的人陪着你，你所培养出的精英，跟随你的战士，仆人或随从，他们都在哪里。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想必是多人用血汗堆积起来的，内部却如此安静，显得苍凉。

沧月只是突然有些难过，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微微模糊，以至于在走廊尽头看见玄月时，她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那个多年未见的少年依旧眼神柔和，手肘放在膝盖上，另一端则撑着下巴，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坐在王座上。他的背后是一堵墙，没有另设的大厅，那个王座突兀地出现在走廊上，承接着尽头。

玄月看见沧月，只是轻轻地笑了，仿佛没有发觉她眼底的防备和杀气。他淡淡地说："你来了。"就像早就知晓一般。

"是的，来取你性命。"沧月一昂头，目光微微不屑。她入题迅速而精准，只是声音颤抖，如同缺少底气。

玄月静静地望着她，很久之后开口："沧月，你长大了。眼神里多了王者的风范，想必这些年受了不少训练。"

"那又如何？感到恐惧了么？"

"不，我甚是欣慰。只是偶尔可惜，觉得找不到当年温润的你了。"

"够了，少和孤讨论过去。"沧月摆出战斗的姿势，眼神冰冷，"你的过去都被你抛弃了。"

玄月不答，依旧轻轻笑着，只是眼神微含惆怅。沧月开始发动第七感，空气迅速变冷，结晶体的碎裂组合声在空荡的环境里回响，她伸出手来，背后浮起六根冰凌，随着心跳微微摇摆，尖锐的顶端反射着光。然后她一握拳，六根冰凌迅速飞向玄月。

肩膀，膝盖，腹部和后背，六根全中，虽不是要害，但也十足地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能力。但是沧月并不满意，因为至始至终，玄月毫无反抗，甚至未曾躲闪，即使被击中，依旧风淡云轻地笑着，像是不屑，输得故意。

"你是在蔑视孤么？"沧月再次升起一寸冰凌，"若你想死，我自然不会阻止。这一箭便是直对咽喉，可是在那之前，孤想听听你叛变的原因。"

"是吗？你有兴趣吗？"玄月艰难地动了动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液，目光灼灼。

"当做你的遗言。"

玄月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声音微微惋惜："我是你们之中能力最强的那个人，可惜高处不胜寒。你们都太年幼，我等不及你们长大。这世界本来就不够公平，牺牲是必然的，只是程度问题。假如你们回到我当时的处境，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说重点。"沧月不耐烦地打断。

"沧月，我以为你会懂的。"玄月突然这样说，眼神里终于弥漫开不可名状的忧伤。

沧月怔住了，她的思维停顿下来。面前的少年目光熄灭了，殷红的血液在王座上缓慢流淌，冰凌吸足了养分，闪着略带粉色的光芒，在少年的周围，将他映衬得美好。

"沧月，时至今日，我依然常常想起那时候的我们。你在营养罐里，安静而漠然。我出于哥哥的角度，时常去看望你，只是会喜欢上这种倾诉的感觉，却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那时你还是温润、心无城府的少女，如今因为我的叛变被迫成长起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本应该变成一个开朗的女生，有九月那样灿烂的笑容，八月的天真，六月的高雅，和四月的细腻。你本该像她们一样生活。可惜我们都已经回不去。"

玄月像是在喃语，声音温润，一如既往。沧月静静地听着，手边的冰凌有融化的迹象。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和记忆中的一样，一样地体贴和温暖，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嗜血的残忍面容。

"今日你要杀我，必定不会空手而归，黑月的忠诚从来都让人惊叹。可是沧月，你什么也还未知晓，我赌上余生想要用尽全力让你明白的事情——"

突然，沧月听到一阵尖锐而持久的弦音，她的瞳孔瞬间收紧。

同时，玄月疏离的声音淡淡地传来："絮叨太久，忘了告诉你，这个宫殿装有炸弹，即将引爆，准备遗言吧。" ——《孤独安葬》

在东西到手以后，我在休息室里看见了一身保安制服的莉莉丝。她穿保安制服的样子很英姿飒爽，脸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虽然二月也一直这样形容我的冷漠)。

我自知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东西到手之后本应该是逃的。

果然人在高度紧张之时容易犯错误，再次感受到她时她的匕首的寒意已经泛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任务完成了。"莉莉丝说完之后，匕首没有割断我的喉咙，而是刺进了我的锁骨。我看见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右肩插着一张牌。我惊讶得看向窗子，三月已经站在了离我五米处。

莉莉丝离开了这里，他走到我面前扶我回了酒店。

翌日清晨，我躺在床上看着昨天差点是我丢命的宝石。三月昨晚已帮我止住血，上过药，坐在床边的沙发睡着了。

阳光轻抚他的赤发与额，看上去是个无害的高中生，不像满手鲜血的职业杀手。

如果我们是这个时代的结晶，如今确也应该在高中读书。只是这些文化课已成为我们之前闲暇时的消遣，连任务都算不上。

我向往着简简单单的小生活，而并非如此危险得连命都保不住、高度刺激的生活。可惜我无从选择。基本我都会在落日时坐在基地的崖边看日落，有时也会与三月一起。我会看，看流光是怎样24小时天的抛弃我们，我们又活过了24小时。

我静静地看着三月已经很久，走入卫生间准备洗漱时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我抿紧嘴，眨眨眼。

镜里的我面色有些苍白，我伸出手遮住镜面，水哗哗的流。

出来时，三月已经醒了。我们默契的看向对方笑了一下，又默契的低下了头。我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

我问："你怎么来了？"

他说："总预感会出事。"

我说："乌鸦嘴。"

他说："没良心。"

我说："谢谢。"不过他好像没听见。

他起身去卫生间，我看向他刚坐过的地方，已被阳光填充。我突然有点冷，坐过去。

我们又活过了24小时。——《指尖掠过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