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幕 硝烟

“怎么样？怎么样？”

逆着光的少年讨好地凑到面前，俊俏的脸庞神采飞扬，眉毛桀骜如海鸟，一双琥珀色的瞳仁亮得发光，浑身充斥的那股青春劲几乎令人无法逼视。

柴谨之微微一怔。

这才发现，原来青春竟已离他那么远。

少年热情地围着他转个不停，趁着MV拍摄空隙，一下子给他捶捶肩，一下子给他拿矿泉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品牌艺人，对方是小助理，事实恰恰相反，他柴谨之才是这个名叫“顾羽”的经纪人，更地说，是暂代经纪人。

“讨好我没用，我在公司不过一三流经纪人，”柴谨之双手抱臂，对顾羽的殷勤视若无睹，“要想红，跟着Rebecca她们才是王道。”

在皇冠荣耀待得久的都知道，他柴谨之向来散漫，毫无雄心壮志，手下带的不过是几个二线小艺人，跟着他是没什么前途的。Rebecca之流，才是带出小天王裘洛那样的高手。

他现在点醒他，是难得的好心。人生这件大事，得抓准方向才行。一开始行驶就有差池，以后只会越走越偏，越走越艰难。然而少年却听不懂似的，明亮的眼睛执拗地看着他，一副“非你不可”的神情，缠着他不放：“不，我就要跟着你！我知道，你超厉害的！”

他听了，难得地笑出声。

他厉害？难怪少年进了圈子两年，仍然默默无闻。不仅通告少得可怜，如今就连吃饭生存都快成了问题。也难怪，前经纪人抛下他跳槽，别的经纪人又不肯接手。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点，其他的真是一无是处。唱歌不会，跳舞不会，主持更是反应慢到让人急死。不过他是发现了，那都不算什么，原来这孩子最差劲的竟是眼光。不去抱他推荐的金牌经纪人大腿，反而大赞他厉害，他什么地方厉害？游手好闲比较厉害吗？

柴谨之失笑，本想拍拍少年的头，表示这事告一段落。没想到对方手一抓，反而紧紧握住他的手。少年独有的温度传到他掌心，似乎把扑通扑通的心跳也传了过来。顾羽俊俏的面容露出一丝紧张。

“反正、反正我就要跟你！我觉得你是最厉害的。”琥珀色的眼眸不安却坚定地凝视着他。

那样的目光一瞬间竟把柴谨之震住了。他不务正业太久，跟那个人长久以来的纠缠，早就把他人生的那点热度耗成了死寂的炭灰。就算精神上还向往，但年轻时的热烈也挥霍空了。轰轰烈烈这种事果然是没法长久的。

他多久没见过这种认真固执到了极点的眼神了呢？

柴谨之这次没有轻笑出声。眼前的少年没受过良好的教育，却天生有股冲劲，这种尚未被人生消磨的天真和热情竟令他心底有股微烫的、莫名的触动。

他慢慢喝了两口水，半晌，才朝顾羽勾了勾手指。对方一见，立刻浮现大大的笑容，像大只的萨摩耶摇着白尾巴，飞快凑到他身边，呼吸都快喷到他脖子上了。

“这么近干什么？远点！”

柴谨之敲了他一记，少年揉了揉头，委屈地挪远了一步。无视掉对方委屈湿润的眼神，他示意顾羽去看正在布置的MV场景。

借用的校园场地上铺着摄影轨道，现在正在架反光板，今天拍摄的是有着清纯教主之称的颜真真MV，也是柴谨之得知顾羽日饱一顿饥一顿后，给他接的及时个Case。颜真真前阵子在公司的授意下，跟亚洲小天王裘洛炒过几次绯闻，现在人气扶摇直上。

这次拍摄任务并不难，只需要一个容貌不错的男艺人跟颜真真表现出甜蜜的校园气氛。歌曲走的也是青春路线，甜甜的、幸福的，正是时下小女生喜欢的Feel。

“有个词叫‘抢镜’，懂吗？” 柴谨之眼睛微微眯起。

“抢镜？” 顾羽疑惑。

柴谨之一看就知道对方没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有的演员仅仅出现几秒，却会令人印象深刻？为什么有的人即使出演男二男三，戏份很多，却还是让人毫无印象？”

“因为……演技好？” 顾羽挠了挠头。

柴谨之瞥了少年一眼，嗤笑。

“你觉得你是演技派？”

顾羽垂下头，乖乖摇了摇。柴谨之无奈，放弃层层诱导，开门见山。

“在校少女喜欢的男孩子不外乎青春、阳光、温柔、冷酷、霸道几种类型，而其中学习成绩好，有才艺或擅长运动的，更会直接加分。颜真真的MV，你可以当让人毫无印象的背景，当然也可以……”

柴谨之弯起眼睛，示意顾羽附耳过来，眼角里有种老谋深算。

“你小子不错哦！”

“看不出，还挺上镜的嘛！”

“篮球打得真不错。”MV的导演和颜真真对顾羽赞不绝口。

柴谨之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看着热汗淋漓的顾羽对他们露出爽朗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摇摇头，这小子真的有点呆，不会奉承人，更没什么眼色，可是那抹笑容却意外地打动人心。

“你教的方法真管用！我拍过那么多的MV，从没导演夸过我！”少年跑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的表现是不是很棒？”剔透的汗珠滑落到迷人的锁骨上，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到了自己脸上。

柴谨之往副导演那边的监视器指了指：“自己看。”

少年活力四射地跑了过去，过了会，又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副恨不得要抱紧他的激动模样：“那是我吗？那是我吗？竟然那么帅！哈哈哈。”

柴谨之斜睨他：“这嘚瑟劲。”

顾羽嘿嘿：“是很帅嘛！都是你教得好！”

柴谨之无声笑了笑。他虽没看回放，但从这小子拍摄的状态来看，他已心底有数——这支MV必定会红。而这个娱乐圈，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什么新鲜有趣的面孔了！

颜真真新歌打榜，及时天就空降TOP3的位置！旋律轻快柔美，歌词简单却充满幸福感，MV拍得不功不过，却透着梦幻般的青春气息。大批粉丝在喜欢上这首歌之后，逐渐注意到了里面的篮球少年。

清新的校园小道上，身穿英伦式深蓝色校服的男孩骑着单车，后座载着颜真真，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俊俏的眉眼上。转身一变，橘红色篮球在指尖飞速旋转，单指玩转篮球的酷炫少年，飞身一跃，凌空，一记大灌篮！篮板狠狠震动，篮球精准地灌入篮框！天空下，他爽朗一笑，利落的动作成了一抹帅气剪影。

更令无数女生心动羡慕的是，歌曲临近结尾，碧海蓝天，活泼的篮球少年，一手举着校队旗帜，一手拉着女主角，在海滩上迎着朝阳肆意奔跑。海风吹动他的黑发，琥珀色瞳仁闪闪发光。他赤着脚，金色细沙飞溅而起，清爽的风中回荡着少年干净的笑声，每一帧，每一幕都充满了夏日的活力——拥有直率笑容的“篮球少年顾羽”一夜成名！

这支MV被狂热粉剪辑，含有顾羽的片段被做成各种视频、图像在网络飞快传播，不少粉丝挖出他以前的照片和作品，并发现原来顾羽两年前就已出道，甚至还在一代歌神裴清的MV中出现过……

柴谨之慵懒地喝着咖啡，他暂时代管的小艺人顾羽，正在旁边上网。少年一边看评论，一边兴奋嚷嚷：“快看快看！好多人转我的照片！哇塞，你当初是怎么知道我会打篮球的！”顾羽瞳仁里满是崇拜，他可没忘记，正是对方出的点子，他才大放异彩。

柴谨之漫不经心：“你交过来的简历上，不是写着兴趣是打篮球吗？”

顾羽一怔，凑到柴谨之的办公桌前，小心试探道：“那、那要是我是瞎编的，怎么办？”

柴谨之勾唇一笑，眯眼，弹了弹他额头：“那就等着看你……当、场、丢、人。”

太坏了！顾羽后怕地龇着牙，冲柴谨之做了个鬼脸。

他是两年前打工时被星探挖掘的，那时星探说，你这么帅，不进演艺圈太可惜了。你很有潜力，我看好你哟，搞不好会比云修封景还红！

年轻人总是容易受鼓动。

谁不想当帅气的偶像呢，出现在大荧幕，被无数粉丝尖叫着崇拜，还能成为时尚奢侈名牌的代言人，出现国际电影节红毯上，成为任何人向往的对象？就算外界说演艺圈很多潜规则，人的眼睛也只会盯着他人头上的光环，并野心勃勃地幻想，只要自己有机会，自己也能同样做到。

那时的他，暗自心花怒放，觉得明日之星就是自己。刚刚进入演艺圈的他，也曾被力捧过一段时间，上节目，拍广告，出演MV，连同期新人都羡慕他资源多，他沾沾自喜，可是，就是没红……

一时的冲动终于显现出它的后果。公司会给你机会，可你红不起来，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新人无法成功上位，便是亏本淘汰品，没有人会等你，公司会继续去捧下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演艺圈永远不会缺。于是他的人生就像做了一场梦，前半部分美妙而梦幻，后半部分戛然而止。

如今回头看，按柴谨之那天的话来说，那时的他顶多算在别人的MV中充当了个背景板吧。难怪七年的合同期才过了两年，他的经纪人就扔下他跳槽了。其他经纪人评估后，不是推托就是婉拒，大抵是觉得他不值得他们花精力培养，而带出天王巨星的金牌经纪人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唯独，柴谨之。

顾羽清楚地记得遇见柴谨之的那24小时。公司大厦的第十四层楼，其他经纪人要么电话不停，要么大声斥责着手下的艺人，吵吵嚷嚷，唯有这个人懒洋洋地翻着一本杂志，闲适的态度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

对方长发有些凌乱，浑身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漂亮修长的手指正抚着一本杂志封面，整个人因这样全神贯注的姿态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尤其是对着封面轻轻一笑时，原本凉薄的唇眼顿时柔和了起来，慵懒和疏离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矛盾的魅力。

及时次见面，柴谨之也嗤笑毒舌过他，对他挑剔不已。可是，其他经纪人不肯接手后，这人却懒懒开口：“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就勉为其难地带带你吧。话说在前面，我只是个三流经纪人，想在我这成为天王巨星是不可能的。”

那时的柴谨之，一边看着杂志，一边随口说道，仿佛不过点杯午后咖啡那样简单。但顾羽却是知道圈中规矩的。哪家娱乐公司、经纪人，不是拼命吹嘘自己，显摆自己多厉害？说出的话有三分真就很不错了。对方说得随意，可得知他连吃饭的钱都快没有后，马上替他接了一个活。他顾羽虽然不红，却也知道时下颜真真在新生代女艺人中人气有多高……

顾羽觉得自己肯定是碰到了命中的贵人，并且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就知道你很厉害！按这势头下去，我一定会红吧？对吧对吧！” 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柴谨之，做了两年冷板凳，连同公司艺人都叫不出他的名字了。他好想跟云修、裘洛他们一样，拥有大批大批粉丝，在机场、演唱会、他出现的地方，举着可爱的牌板和海报大声喊他的名字。

柴谨之看了眼陷入幻想笑得傻兮兮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咖啡：“想红，出门向左第三间，Rebecca的办公室。”

顾羽顿时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狗狗样耷拉下耳朵：“我不要跟她，我就要跟你。”

柴谨之不睬他。

顾羽下巴搁在办公桌上，目光可怜兮兮：“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为什么不带当红艺人啊？”

柴谨之翻了页财经杂志，懒懒道：“麻烦。”

顾羽连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很听话的。”

“出门向左第三间。”

“……”

就在顾羽恨不得摇尾巴，向柴谨之表示自己是个听话的艺人时，门口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来人容貌冷峻，身材高挑，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服，上面一道褶痕也没有。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渊。禁欲感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

人还没进来，顾羽就已感到整个办公室的气压瞬间降了一大截。这人是谁？艺人？柴谨之的同事？

对方只朝他丢来一句简短的命令：“出去。我有话要跟柴谨之说。”

顾羽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对方，又茫然地看看柴谨之，在柴谨之的示意下，带着疑惑关门出去了。

到底还是太青涩了。

柴谨之微微摇头，看着顾羽就这样败倒在对方慑人气势之下。不过，有些人似乎就是这样，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就像私人藏品里那些异常罕见的油画，珍贵夺目，每每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担心轻轻一碰就会令它蒙尘。

他跟顾羽差不多大年纪的时候，表现也未必会好多少。

只不过，过了这些年，他早已学会装模作样。

这是人生的必修课。

“方总工作繁忙，竟舍得大驾光临？难得难得。”柴谨之坐姿未变，嘴里说着漂亮话，眼睛却眯了起来，透着一分似明似暗的挑衅。

对方没有寒暄，而是直接质问：“Jennifer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柴谨之没有立刻答话，反而懒洋洋地看了方子瑄几秒。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习惯性地微微蹙眉，看上去冷峻而深沉，也有一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风情。难怪被他看一眼，胸口就酸涩无比。也许，对方便是仗着这个，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无情如斯。

柴谨之自嘲，勾唇反问：“Jennifer是谁？”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肯与他多说，恨不得与他没有半分交集，现在东窗事发，倒是来他办公室亲自审问了？

方子瑄冷笑了一声。果然不会承认。会承认自己不择手段的，也不叫柴谨之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分毫未变。哪怕平日里装作一副漫不经心、没有事业心的样子，幸好他没有上当。

Jennifer不就是在他拿杂志给自己过目时刺了他两句吗，竟挖地三尺，叫人曝光她曾经整容、潜规则的事。在娱乐圈里这三样一旦被曝光，名声就全坏了。就算公司以后有心继续捧Jennifer，这种传遍网络的丑闻也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方子瑄幽黑的眼眸划过一抹冷洌。

“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对一个艺人下手算什……”

柴谨之嗤笑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对他当然不满，非常不满。

“既然方总这么关心什么Jennifer、Marry的，那有空就多陪她们，何必在这冲我发火？我微不足道，受不住方总的关照！”

看着方子瑄脸色一沉，柴谨之心底竟生出一丝快意。

不知何时起，挑衅和刺痛对方竟也成了漫长纠缠之中的一种乐趣，如果你曾被长久地无视之后。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你的真心无法捂热他，你的付出无法撼动他，你只剩昔日那些微薄的温情聊以慰藉。然而，他却把你当做无法容忍的人生污点，这时你都不知道是该恨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

直到方子瑄冷冷离去，柴谨之的眼神才微微一黯。他的抽屉里还躺着一本制作精良的《STAGE》，期刊是两个月前的。封面上的男人眉宇冷峻，眼眸幽深，下巴的弧线。他双手优雅地交叉环抱在胸前，斜斜倚靠在欧洲古典圆柱上，身后是广阔无垠的蔚蓝苍穹。对方的世界那么大，可他柴谨之却始终进入不了。

多少品牌艺人争着想上这本月发行量过百万的一线时尚杂志，自己处心积虑为他联系杂志主编，专门从法国请来摄影师，特地请人撰写配图文字，强力打造这期专访特辑，只想为他好好宣传一下。杂志打样送给对方过目时，方子瑄的助理却用“会议正忙”的理由让他久等在外。

柴谨之故意忽视小助理的心虚目光，可这层薄薄的自欺欺人却被那个叫Jennifer的打破。那个女艺人不但不经通报就走进方子瑄的办公室，还示威娇笑，一个三流的经纪人怎么能跟她比……

他深知方子瑄不会喜欢这类型的女人。可即便如此，方子瑄也只是神情冷漠地处理着公务，把他和Jennifer当做两个可笑的跳梁小丑。他没有当场反驳Jennifer，只是将杂志打样当着两人的面，亲自丢进垃圾桶里而已。

他不屑自降身份去跟一个小女星争执。要对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艺人有什么难的？他只是遗憾，肯让他费尽心血的，却从来得不到对方的正视。

那期《STAGE》正式发行后，样刊还在他手中，他却再也没有主动给方子瑄看过。过去的他撞过很多次南墙，撞痛了也只是懒懒一笑。其他人都以为他不痛，不会痛，他自己也曾这样以为，然而如今却有些累了，不是别的，而是不想再让自己的感情这么廉价。

封面上的男人容貌清俊，墨色的眉仍习惯性地微蹙。这样的神情略显冷淡，却也有着高贵神秘的迷人气质，柴谨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对方眉宇间轻轻抚摸了一下……

顾羽一夜成名，人气掀起了一个小高潮。柴谨之却没在他身上多花心思，采取放养的态度。节目、广告的邀约直接丢过去，顾羽喜欢哪个就去上哪个，结果一时曝光率虽然增加了，可是没有系统的规划，新鲜劲过后，顾羽就又被打回原形，人气浮云般地飘走了。

顾羽有气无力，趴在柴谨之办公桌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都没节目约我了。”

柴谨之看也不看他：“你一直都没什么节目约吧。”

“……”顾羽小声反驳：“我前些时候也算、算是红了一阵子吧？”

柴谨之慢慢地“哦”了一声：“那也叫红？”

“……”

“我听说，柳章好像带了一个新人，”跟柴谨之说话就要忍受对方的毒舌，可他还是巴巴地想跟着对方聊聊天，想跟对方待在一起，想来想去，顾羽跟柴谨之谈起了这条八卦。果然，原本无聊翻着财经杂志的柴谨之，难得抬头瞥了他一眼，“柳章？”

若说带出亚洲小天王裘洛的Rebecca是金牌经纪人，那么柳章就是皇冠荣耀不可动摇的经纪人TOP1！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的权限甚至超过公司的一些高管！早年傅老爷子还在世时，柳章就一直常伴左右，中途更经历了现任继承人接任的动荡。

业内一直流传着两大顶尖经纪人的传说，一个是从超人气明星转为艺人总监的大妖孽封景，另一个就是才能与其并肩的柳章！仅仅三年，他就将自己的妹妹柳艺从娱乐圈新人一手打造成金柏奖影后，一路战斩获新人奖、女艺人、亚洲受欢迎女艺人，更是顺利跻身好莱坞！除了传奇影后林萱，国内没有任何一个女明星可以与之抗衡，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精明为她策划的幕后推手柳章！

如今，封景重返演艺圈，成为天王巨星，跟影帝云修的羁绊轰轰烈烈，而柳章则彻底成为王牌经纪人中的王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按理说，作为柳艺专属经纪人，柳章不可能再去带什么其他艺人，更不可能会带一个新人才对？那么为什么会传出“柳章要带新人”这个小道消息？

柴谨之朝眼前的少年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顾羽见对方终于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了，心里一阵开心，恨不得将所知道的情况全数倾诉给柴谨之。

“听说啊，那个新人来头不小，方总似乎很看重她。方总，就是那天来你办公室的那个，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们公司的CFO(财务总监)，看起来好冷漠啊……”

“别打岔，继续。”

柴谨之眼睛一眯，心底升起一丝警觉。

“哦哦，据说柳章一开始不愿意，推托过好几次，可是方总多次力荐，才将柳章说服。我上次打工时还看到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那女的还真的挺漂亮的，人也很有气质，不过，好像不是很年轻……”

手上的杂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种清晰的声响惊得顾羽背后一凉，他抬头一看，却只见柴谨之脸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只是不小心将杂志碰掉在地，可是、可是……顾羽却不敢再说什么。

柴谨之眼睛眯了眯，眼眸深处暗光一闪。

这事竟跟方子瑄有关？而自己这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从不知道方子瑄会为了一个新人这样出力……

有些微妙。

电光火石之间，柴谨之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那人的身影，莫非那个新人……是她？！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柴谨之仍没想到对方的攻势如此之迅猛。打着亚洲小天王裘洛首次触电大荧幕的旗号，以“谁会是跟他搭戏的女主角”为噱头，幕后推手将娱乐圈公认的几个“一姐”、绯闻女王、人气正旺的女艺人通通拉来炒作了一番。用这些品牌明星的影响力吸引到强烈关注后，这才趁机推出真正的女主角——容文绮！大众对这个名字一头雾水，开始不满时，容文绮的照片和背景信息忽然漫天传开。

“容文绮，美貌与智慧并存，国外名牌大学学成归来。”

“钢琴十级，擅长书法、骑术。”

“容文绮，名门千金，其父拥有数十亿资产。”

这些讯息被精心策划、有的放矢地一次一次爆出！每爆一条，容文绮的关注度就飙升一次，尤其是涉及“家世”的那一项，更是将她的人气炒到较高点。以至于顶着“名门千金”光环的容文绮还没怎么演戏，她的粉丝就已经开始得意宣扬“她们的容容是娱乐圈少有气质好、学历好、品位好的艺人”，言语之间大有其他女艺人通通靠边站的意味。

柴谨之清楚，能将这一环扣一环的炒作手法玩转自如的，当然只有柳章。也只有柳章，才如此精通这个圈子的规则，精准掌控粉丝心理。但令他震惊的，却不是柳章的手段，而是，容文绮果然就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人。

柴谨之没有想过，几年前算是被他逼走的这个女人竟然会回来，而且是以这种方法回来……

他闭了闭眼，记起那段年少时光。那对犹如天作之合的少年少女喜欢在喷泉前弹着钢琴，默契的双人弹，连他这个丝毫不懂音乐的人都会被打动。绿叶如伞的香樟树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少年方子瑄只有面对那个少女时，才会露出难得的微笑。

柴谨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方子瑄好好谈一下了。当年他为了方子瑄做那些事，可不是为了让对方几年后，利用皇冠荣耀的资源捧出一个容文绮来！然而，方子瑄对他避而不见，不肯留一丁点时间给他，却有空带着容文绮在最有格调的餐厅共进晚餐。柴谨之冷笑，待他想用点小手段治治对方时，这才发现他在公司里布置的一些暗线不是被方子瑄调职，就是已被拔除。

容文绮，柳章，Jennifer……还有之前的种种。

很多事情一下子被串联了起来。

难怪那时的方子瑄会如此放纵J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