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章

少侠初涉洛杉矶

01 初涉江湖

1996年的科比不太可能拥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文字，更多的就只能留在科比的记忆里了。科比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传记，但我念念不忘的，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三千繁华和苦难炼狱，却还有那枚青涩的小果子。我知道这不会有什么意义，童年是无数个开始，也是无数个结束，我们期望于开始，忽略于结束。

毕竟，即使是英雄，也只能年轻一次。

1996是一个结点，在科比童年和少年那无数个结束中，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结束；在那无数个开始中，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开始。一个结点打下，将意大利月光下的废墟和孤独，童年时的漂泊，费城星光下的球场，高中生涯的无上荣耀，甚至和法国那惊鸿一瞥式的缘分，统统隔到了另一边。生命并未断掉，连接着结点两边的，是一颗篮球，让他本身就显得孤独冷僻的生命在另一个空间里延伸到极端，然后阵痛，升华。

我们就可以断定，这个将绝大部分时间花在自己和自己的影子上的少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尤其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的了解，实在有点不敢恭维。

和科比本人直接相关的印象是如此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完。哦，或许应该说一下他被黄蜂选中却直接向湖人报到这回事。这是选秀前杰里韦斯特和黄蜂的约定，湖人手中的选秀签是27顺位，理论上是不可能选到科比的。于是就有了一个黄蜂选人，湖人再拿人来换的约定。但黄蜂何以如此配合？无他，有便宜可占而已——湖人给出的方案是迪瓦茨换科比。而湖人之所以愿意损失即战力，一方面是鲨鱼来了，很不省钱，所以尽可能在别的地方少花点；另一方面，我们只好归结于伟大的杰里韦斯特神乎其神的眼光。

迪瓦茨能换来的后卫多了去了，既是为了省钱，也不是非选科比不可。如此，科比注定和这位湖人教父结下绵延一生的缘分。

但世界却不消停，按说去年刚刚出了一个凯文加内特，今年再来一个科比也没有什么，但科比是个后卫，而且人们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秘密——他是及时个高中生后卫。即使是年度高中生，但在他走进NBA的最初时段，即使是他所效力的城市，也没有太把他当回事。种种对他身外之事的挑逗似的评论，无疑是一种轻视。对此，科比当然会感到愤怒和疑惑，他心里会有强烈的挫伤感。

这就是1996那个夏天，他在千万人围观中高调入局，却被大多数人看轻或无视。好绚丽的寂寞和挫伤。但他终究已经来了。有他的身影为证。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科密和整个篮球史兴奋上好一阵子。他终究已经来了。

刚过18岁的科比布莱恩特同学觉得他是一个职业球员了，他得到属于他的湖人8号球衣了，和伟大的湖人教父站在一起通报全世界了。他觉得他可以尽情地战斗了，但现实对他说，业务繁忙，敬请稍候，你先凉快一会儿吧。然后就把他打发到了板凳的最末端，为了不让他太寂寞，顺手塞给他一台饮水机——德尔哈里斯对外言道：“科比属于未来。”换而言之，现在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这是他距离奥尼尔最远的时刻，一如十五年后的夏天是奥尼尔距离他最远的时刻。这个时候他想得更多的应该不是奥尼尔，应该是埃迪琼斯和范埃克塞尔，这两人与他的上场时间才是息息相关的。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指望，垃圾时间。

我们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们不必强迫自己想象18岁的科比在场上如何穿梭如风，身形潇洒。但无论如何，时间和历史依然会记下：1996年11月3日，湖人对森林狼，身穿8号球衣的科比，18岁零2个月又11天，首次站在了NBA的赛场上。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却是一个记忆。所以，哪怕不是记录，很多人也会选择记住这24小时。这是我们对那年的科比仅有的记忆。

完成了这个意义大于内容的开幕式，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笔珍贵的流水账。如同郑板桥给小酒店写的酒债欠条。

1996年11月5日，对尼克斯，科比用罚球得到职业生涯及时分。

1996年11月8日，对猛龙，出场17分钟，恰好得到10分。首次得分上双。

再往后，1997年1月28日，湖人客场挑战小牛，埃迪琼斯受伤，科比及时次首发出场——当然是最年轻的首发球员——上场32分钟，12分、3个篮板、2次助攻、2次抢断、1次盖帽。

以下省去无数摇摆在个位数和双位数之间的得分，以及有点离谱的命中率，犯规数，失误率。除了惊鸿掠影般的飞翔和偶尔闪现的灵光，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欣赏价值。

他天赋卓绝，球性娴熟，是一块上佳的璞玉，之前的比赛证明，只要给他20分钟，他就能得分上双——但可惜这是在洛杉矶湖人，这里明星云集且缺乏耐心，这里只负责向世界提供梦幻表演，不负责为菜鸟升级训练，他纵然潜力无限，这里所能给他的机会却不多。他只能抓住这有限的一切，然后在场外疯狂完善自己。

多少年后，他成为这里的王，这个球馆里具话语权的球员，回头来看，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不同于麦肯和天钩，不同于埃尔金贝勒和杰里韦斯特，不同于魔术师约翰逊和大鲨鱼奥尼尔——他的起点低，但终点最远。

一切不足在那一瞬间迸发了出来，我说的是季后赛里那三记著名的“三不沾”。其中一球，他接球后明显是力量和意识跟不上了，被迫运球调整，但斯托克顿锁住了他，他被迫投篮，三不沾。这大概是NBA史上最著名的绝杀连续三不沾之一，因为这是一个18岁替补在季后赛中投丢的，而且这个替补后来成了超级巨星。

这就是96年末、97年初的科比的主要形态：少年成名，成功跳级，惊奇地发现自己突然处身于怪兽丛生的森林；武功尚未纯熟，但却处在一个豪华团队的边缘，连打酱油的时间都不稳定，随时可能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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