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不知不觉，已经早上九点，房门哗地一下被再次推开，这次是素颜姐和东南亚。

"哎哟！两个人抱得这么紧啊。 "素颜姐睁圆了小兔子眼。

"喂！你们俩给我分开！分开！不是已经说分手了吗？！"

隐葵的双手不知何时松散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把脚伸出床外立在床边，这一离开不要紧，隐葵整个人无力地缓缓跌倒在床上。东南亚哭天抢地地飞扑到床前。

"啊啊！隐葵！怎么办！姐姐！隐葵他……快打119！他要死了！"

"隐葵！隐葵！"素颜姐急急忙忙地摸遍全身找电话。

究竟怎么会弄成这样！！我心急如焚地抓住隐葵的手，摸向他的额头，他全身的皮肤都滚烫得吓人，这才知道这家伙是因为烧得太厉害而晕了过去。

"喂！拿开你的手！看到他晕过去了还不知道叫人，有病啊你！"东南亚挤在我身前，扶住隐葵。

"隐葵，你不要吓我啊，成隐葵，成隐葵！你怎么了！"我不理她，只能无助地拼命摇隐葵，心中的恐惧一波波扩大。

"我让你把手拿开！"东南亚暴怒地推开我，整个人霸住隐葵。

"要死了你！！！"

"哈，什么，真气死人了！你这女人脸皮还真厚啊你！"

这种情形下，我再怎么忍无可忍，也无法殴打这该死的丫头一顿，这时，只见素颜姐打完了119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用葫芦瓢舀着满满一瓢冷水。

"姐姐，这，这……你拿这个想干什么？！"我瞠目结舌，看着素颜姐怪异的举动。

"隐葵！你可千万不要死啊！千万不要死啊(好烂熟的台词)"素颜姐哀嚎了几声，满满一瓢冷水冲着隐葵就泼了过来，我被再光女人的离奇举动惊呆了，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整个人挡在隐葵身前。哗啦啦！！真叫一个透心凉啊！我从头到脚，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淌着水，和落汤鸡没两样，不过还算万幸，呼！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子只是头发湿了一点。托这对姐弟的福，我今天终于免费洗澡了。

"没事吧你？"素颜姐哭丧着脸看着我。

"没事。"

东南亚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呀，怎么还没来啊，怎么还没来！！！喂！你以后不要来看隐葵了！"

"……来不了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汗涔涔的额头，忧伤而又无限眷恋地看着他。他脖子上的项链……屋外响起救护车刺耳的尖叫，接着是门铃声，急救员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房间。他们想把隐葵搬到担架上，可是隐葵死也不松开我的手，反而潜意识地用力抓得更紧了。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抓着隐葵的手，随着他一直移到了救护车前。素颜姐和东南亚跳上了救护车，终于从隐葵手中掰开了我的手，于是，救护车和人，就这样喧嚣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怅然若失，好一会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切都好不真实，手里残存着隐葵温暖的体温，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分明在我这双手里，我用我这双手抱着他……我焚心如火，想拼命追上去，可双腿却仿佛陷在了原地怎么也拔不动……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受伤的……我心里很明白，态度暖昧，犹豫不决，将给谁带来较大的伤害……

"姐姐！隐葵哥被送到哪儿去了？他倒了？晕过去了吗？你又和隐葵哥和好了？"再光从我身后抓住我的头，不，是我的头发。仿佛嫌脏似的，他竖起两根兰花指，用指梢轻夹住我几根头发。

"叫了姐姐就继续用敬语，别又`你`啊`你`的！叫明白点儿行不行。"

"喂，我就是问你他是不是晕倒了嘛？！还有啊，你干什么湿成这样？"

"你的女人，泼了满满—瓢冷水到我身上，满意了没？妈妈很生气吧？"

"妈妈不知道你出来了。你说素颜向你泼的水？为什么？隐葵哥他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都是因为我，呼！好冷，进去吧。"

"MD！猪猪女！你把话说清楚点儿好不好！隐葵哥要是死了怎么办！"

"……已经死了。隐葵和我都，满意了没？！"

避开妈妈的眼线，我顺利溜回二楼自己的房间。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精神怎么也无法集中起来，隐葵双眼紧闭的样子不住浮现在我面前，这可怎么办才好，他不会有事吧，我咬着指甲，烦躁地在位子上腾来挪去。电话适时响起，想到可能是东南亚，我飞快地接起了电话。

"隐葵他！"

"……是我。"电话里沉默半晌，对方终于发出了声音。

"啊，是你啊，是你。"

"出来一下，我在汽车站等你。"

"我不梳洗出去也没关系吗？"

"你什么时候梳洗过了？外面很冷，穿暖和点出来。"

"OK！"

三个人中至少要西苑不那么伤心，至少要让他开心地笑，否则这种牺牲有什么意义呢。不错，眼泪就留给我和隐葵好了，在他面前我要表现得开开心心的，趁四下无人时我再尽情放声大哭好了。

西苑的脸也浮肿得要命，好像昨晚一夜未眠，他见到我湿乎乎还滴着水的头发，大吃一惊——

"你头发这是怎么了？！"

"洗头来着，没来得及擦干。"

"可是味道怎么还这样？"

"用小猫香波洗的。"

"呼！傻瓜啊你！我说了外面很冷的。"西苑不由分说脱下身上的毛线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抓起外套利落地揉搓起我的头发。我偷眼看他，这家伙身上分布均匀的肌肉让我微微有些眩晕。

"我喜欢头发湿着，很sexy嘛！你快穿上，都发抖了你。"

"头低点，再低点。"

"——"

"要我送瓶香波给你吗？"

"不要了，不要了，我洗发水多着呢。"

好一阵，我们谁也没有出声，只有西苑不断掸着我的头发。即使是这样，隐葵双眼紧闭的脸还是影影绰绰不断在我眼前晃动，晕晕乎乎，迷迷瞪瞪，隐葵立刻扶住了晃晃悠悠的我，是隐葵，不是隐葵，是西苑……

"好了，差不多都干了，可这个该怎么处理？"西苑盯着手里湿了一大半的毛线外套，皱了皱眉头。

"傻瓜，什么该怎么处理。你等着，我去拿一件再光的衣服给你穿。"

"算了，不用了。去的路上就会干的。"

"去哪儿……"

"医院，呃！就是这辆了，快点上！"西苑推着我的背，朝停在眼前的那辆巴士冲去。妈呀，妈呀！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就上了汽车。西苑挑了后排靠窗的位子坐下，顺手关掉窗户，我随后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拿着他湿漉漉的外套使劲拧，哇噻！水珠一滴滴往下落。

"那个……西苑，怎么突然说要去医院，你哪儿不舒服吗？"

拜托，他该不会是要去隐葵所在的那家医院吧！如果是这样，这就真的太像小说了。

"不是，我爸爸在医院……"

"呃？"

"我们去看爸爸。"

"啊，啊，嗯，好。"

"有点可怕，没关系吧？"

"啊，当然，没关系。"

西苑缓缓把头转向窗外。他究竟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让你爸爸见到我，我又该怎样来面对你爸爸，究竟这是为什么啊……

78

巴士渐渐驶离市区，向郊外开去，刚才还蔚蓝蔚蓝的天空转眼聚起了朵朵墨云。

"肚子饿了吧？"西苑问道，嘴唇青紫青紫的。

"呀呀，我肚子不饿，可是你嘴唇都紫了，怎么办，把我这个披上吧。"

我脱下自己身上的马甲，使劲套上他的肩膀，那家伙不吭声地推开我的手，固执地把衣服重新穿回我身上。

"你昨天，见隐葵了？"

"嗯。"

"怪我没自信，对自己还没有信心，所以才……"

"……"

"等我对自己有信心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那时你再和隐葵见面吧！普通朋友的那种，我一定不会阻拦你。现在，我担心你会动摇，所以，很害怕让隐葵见到你。"

我用微笑代替回答，晦暗不明地低下了头。

汽车终于抵达终点，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田野，远远可以看见一栋矗立在原野里的银灰色旧建筑，精神病院……我的唇和手开始轻轻颤抖，一直注意着我的反应的西苑，伸过手轻轻抓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接着抚摸了几下我的头发，似乎在说，没事的。

我俩离建筑物越来越近，和意志无关，我的身体开始渐渐僵硬，双腿每迈一步都愈发的艰难，仿佛地上有黏性。

"西苑，我走不下去了，说实话，我很怕。"

"……我想带着你，亲自到我爸爸面前，告诉他我原谅你了，而且也请他原谅你。"

西苑的话给了我动力，我紧紧握着他抓住我的那只手，正如他所说的，为了请求原谅，我勇敢地大步向医院门口走去。

西苑正在和护士说话，我趁机观察四周，和普通的医院非常不同，寂静、凄清、昏暗，有点儿阴森森、凉飕飕的感觉，缩紧的心脏让我的肚子也忍不住痛了起来。

我们紧跟在手拿钥匙的护士身后，连西苑也紧张得咽了几口唾沫。护士在二层的第三间房门前停了下来，动作沉稳地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咔嗒嗒！门开了，护士率先走了进去。西苑稳了稳不住加快的心跳，深呼吸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怎么办，怎么办，我血脉贲张，心如擂鼓，咬咬牙，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爸爸。"

"爸爸？爸爸？啊，我的床，给一张床我，还有车，给一辆车我。"一位大叔坐在病房的地板上，他双目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西苑说道。

西苑缓缓蹲坐到地上，让爸爸和自己的视线平行。护士姐姐悄声退到门旁，守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