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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发展史实用13篇

考古学发展史
考古学发展史篇1

云龙,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设比苏县,唐为南诏所辖,宋(公元960年—公元1279年)称云龙赕,元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89年)置云龙甸军民府,明洪武十七年改为云龙州。明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因盐设治,州府由旧州迁至雒马井(今宝丰),1913年改州为县,1929年迁县府至石门(今诺邓镇)。

自古水多桥亦多。云龙人民在历史的长河中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众多的河流和山谷间修建了藤桥、溜索、独木桥、木梁风雨桥、铁链吊桥、石拱桥、浮桥等各式各样的桥梁。这些桥梁历史悠久、种类齐全、形式多样、结构独特,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科技价值和艺术价值,云龙故有“滇西桥乡”、“古桥家园”、“桥梁艺术博物馆”的美誉。

云龙拥有如此众多的桥梁,它们是如何产生和发展的呢?笔者通过田野调查和历史考证,从云龙盐业和矿业发展、明代的兵屯、等方面,探究了云龙古桥多样性发展的历史脉络及特点。

一、盐井开发与云龙桥梁的发展

盐业生产是一项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产业。在中原,汉代盐和铁两大行业的生产问题曾引起当权者和利益相关者的争论,史称“盐铁论”。古代,海盐是难以运输到云南山区的,而盐是维系人类和动物生命不可缺少的物质,它在交通较为便利的中原地区都很紧俏,在交通极为不便的云南,就像金子一样的珍贵,先民们往往用很多的山货药材才能换取少量的食盐。因此,盐井的占有和开发权就像今天中东石油的占有和开发一样,是权力和富有的象征。

云龙历史就是一部盐的历史,同理也可以说,云龙桥梁发展史也是盐的历史。从下面的历史事实可以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公元8世纪中期,唐南诏势力崛起,逐渐形成地方政权。南诏比较重视发展盐业生产。唐人樊绰著《蛮书》载:“剑川有细诺邓井”。根据云南史志记述:公元794年,南诏政权置七节度,其中剑川节度领有沙追、讳溺、若耶、细诺邓、浪穹等地。又据《南诏野史·大蒙国》说,南诏初期有盐井40,后又有发展。《蛮书》卷七《云南管内物产》载:“安宁城中皆石盐井……城外又有四井……唯有览赕城内琅井盐洁白味美……泸南有美井盐……昆明城有大盐池……龙怯河水,中有盐井两所。剑寻东南有傍弥潜井、沙追井,西北有若耶井、讳溺井。剑川有细诺邓井。丽水城有罗苴井。长傍诸山皆有盐井……”[1]其中细诺邓井就是今云龙诺邓古村(2007年被评为部级历史文化名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盐业的发展推动了南诏、大理国政治、军事、交通运输的发展。

云龙是滇西著名的产盐区,盐业在云龙经济发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十一月置云南盐课提举司。明史《食货志》:云南提举司凡四,曰黑盐井,曰白盐井,曰安宁井,曰五井。五井辖盐课司七,诺邓盐井盐课司,山井盐井盐课司,师井盐井盐课司,大井盐井盐课司,顺荡盐井盐课司,鹤庆军民府剑川州弥沙井盐课司,丽江军民府兰州盐井课司。

明初,明政府在诺邓设五井盐课司,“专理盐课”,下属顺荡、诺邓、师井、大井、山井五个盐课司。同时还在重要村邑及交通要塞设巡检司,如箭杆场(今团结、关平两乡)、十二关(今长新地区)、上五井(今石门镇及果郎、宝丰两乡各一部分)、顺荡井(今白石地区)、师井(今检槽地区、果郎乡一部分)等土巡检(可世袭的土官)负责管理。

1382年,明政府封曾投奔沐英大军攻取大理的段保为云龙土知州,经营澜沧江西面至怒江地区的广大地域。明初土知州、土巡检的设置基本结束了云龙境内一千多年的奴隶社会生产关系,代之而起的封建领主势力得以加强,而江东各地盐井及周边的封建地主经济也进一步发达。

考古学发展史篇2

更多学者先后从学科的高度定义“音乐考古学”,大多数也凸现了这种关系。

秦序:“音乐考古学是根据出土和传世的古代音乐实物史料研究音乐历史的科学,它既是考古学的一个分支,又是音乐史学的一个部门。换言之,它是考古学与音乐史学相互交叉渗透、相互融合发展起来的专门学科。”

蒋定穗:“‘音乐考古学’是近年来随着我国考古事业的蓬勃发展,音乐文物大量出土和音乐史学研究的不断深入而逐渐形成的一门‘潜科学’”。“音乐考古发展到今天,已不再能被一般的考古学所包容,使用一般的音乐史学方法研究出土乐器,也已显得不够用。它迫切需要建立起由考古学和音乐史学相互结合而形成的新学科。……音乐考古学是根据古代人类活动中遗留下来的音乐方面实物,运用考古学的方法研究古代音乐历史的学科。”

谭若冰、黄翔鹏:“音乐考古学是音乐学的一个新兴的分支。它的研究范围与考古学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对音乐文物的考古研究,最早是作为考古学的一个分支而与美术考古、丝绸考古、陶瓷考古、青铜器考古等学科并立的,国际上称为音乐考古学。中国当代的音乐考古学基于研究角度的不同,其来源虽亦出自对于音乐文物的考古研究,但实际内容已越出考古学的范围。”

方建军:“音乐考古学是根据古代人类遗留的音乐文化物质资料,研究人类音乐文化发展历程及其规律的科学。”“作为音乐史学的一门分支学科,音乐考古学的研究成果无疑可以填补、充实和丰富古代音乐史的内容。”

李纯一:“从研究对象、方法和目标等方面来看,古乐器学乃至音乐考古学应该既是普通考古学的一个特殊分支,又是音乐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当然,其自身具有很大的相对独立性。”

王子初:“音乐考古学是音乐史学的一个部门。是根据与音乐有关的实物史料,如古代的乐器、书谱、铭文、石刻艺术和洞窟壁画等,来研究音乐艺术的历史的科学。”

汪申申、田可文:“音乐考古学是音乐学和考古学的交叉学科,它要求从业者不仅具备音乐学(特别是音乐史学、音乐形态学和乐器学)方面的知识,还要掌握历史学、考古学的基本理论和田野发掘作业的全部技能与经验。”

李幼平:“音乐考古学是音乐学、考古学、历史学、人类学等学科在交叉、融合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边缘型新兴学科”,“考古学与音乐学研究应该是它的两个基本立足点。”

王子初:“从历史的角度考察,音乐考古学脱胎于一般考古学,两者之间是一种母与子的关系”,“中国音乐考古学形成的初期,曾勉附于一般考古学界之骥尾。”“音乐考古学是考古学和音乐学相结合的产物,是一门跨学科的边缘学科。……音乐考古学是考古学的组成部分,其时空框架必须借助一般考古学的地层学和类型学以及考古学利用的其它各种手段才能建立起来。同时,音乐学的理论应该是音乐考古学研究的重要理论指导。”

方建军:“音乐考古学主要是考古学与音乐学尤其是音乐史学相互交叉、影响和渗透所形成的一门边缘学科,它具有从属于考古学和音乐史学的双重性质,但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中国音乐考古学则从普通考古学中萌芽,是中国考古学滋养下本土化的产物。在研究方法上,中国音乐考古学也受到了考古学和音乐学(尤其是历史音乐学)的双重影响。”

这些文字表述略有不同的定义显示:普通考古学是音乐考古学脱胎的母体,萌生、滋养的基础,交叉渗透、相互融合的一元,基本立足点之一,等等。

这种深刻的认识,基于音乐考古学萌芽期的实践总结。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音乐学界在文物、考古学界的帮助和推动下,创立了音乐考古学科。迄今为止,这一新兴的学科已经形成了具有本科、硕士、博士教育的人才梯队培养体系;出版了大量的专著成果;参与了一次次的重大田野考古发掘;基本完成了与文物考古鼎力合作的基础性工程《中国音乐文物大系》;常设了专门的研究机构;建立了国际性的学术组织并组织了多次国际学术交流活动。中国音乐考古学呈现着繁荣、活跃的学术景象。

不过,从理论和实践上来说,中国音乐考古学与普通考古学还存在着一定的问题,潜在着影响学科发展的因素和不可忽略的隐忧。

在理论上,迄今为止,中国音乐考古学并未受到中国考古学的正式认同。在考古学理论著作和《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的“考古学”条目中,受普通考古学影响所产生的特殊考古学分支现已包括了诸如美术考古学、宗教考古学、古钱学、古文字学和铭刻学等等,并不包含“音乐考古学”。

在实践上,中国现行的考古事业管理制度,只有国家文博单位和高等院校的历史考古专业才有考古发掘权。以音乐学学术身份出现的中国音乐考古学家从身份和职业上均未被纳入考古界之列,更难以进入考古学的田野考古发掘领域。而在考古事业的机构和职位序列里,也没有“音乐考古”的建制和席位。

于是,音乐考古学与普通考古学在田野发掘的交叉重合区域里存在着制度性的专业脱节。音乐考古学与普通考古学的学术衔接保持着一种“你发掘,我研究”的线性流程及默契。音乐考古学家的研究工作,主要还是停留在根据考古发掘报告和出土文物资料做案头研究的阶段。偶尔几次考古大型发掘项目的参与,也是来自考古界少数知音的邀约,而非制度性保障下的常态工作。

考古学发展史篇3

二、对地震考古学理论、方法的探索

在进行地震考古实践的同时,国内一些学者对地震考古学的理论、方法进行了初步探讨。齐书勤于1991年提出:“用田野考古的层位学和类型学方法对地震遗迹及其相关的遗址墓葬遗物资料等文化遗存,进行不同地区的分期研究,以建立适合不同区域进行历史地震研究的地震考古学体系,为揭示现代构造运动与地震的关系寻求更多的历史佐证和直接依据主要依靠考古与地震地质方法相结合的地震考古,目前应把重点放在有文献资料可证的历史地震的考古调查与研究方面。”[14]易学发、师亚芹用考古遗址文化层顶面的平均埋深速率对渭河断陷进行了下沉速率分区,进而用文化层的埋深、厚度及其距现代地面的高度,定量地研究了渭河断陷现代(距今3000-5000年)地壳垂直差异运动速率与地震活动的关系[15]。世纪之交,青海民和县喇家灾难遗址的发掘促进了我国地震考古学的发展。发掘者使用了磁探法对整个遗址进行了多年的探测,结合传统考古勘探已基本摸清整个遗址堆积情况,同时获得了较多的勘探经验,是磁探法在田野考古工作中的一次较为成功的案例[16]。南京大学在该遗址取样45个,对古地震喷沙磁化率异常现象和机制进行了初步探讨,证实了喇家遗址先民曾遭遇地震的灾难事实,同时获得了一些重要数据,为以后开展同类研究积累了经验[17]。另外,北京大学对遗址中喷砂痕迹和磁化情况进行了专题研究[18]。陈定国提出了历史地震研究的六大方法:文字史料研究、文物器皿考古、文物结构物考古、文化层考古、地质地貌考究、地球物理考究,这六个方面要经常使用、结合使用,同时还要注意地表树木是否垂直等现象。[19]其中大多数方法都适用于地震考古工作。总结起来,我国地震考古实践中使用的方法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

1.通过古建筑进行历史地震研究: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开展最多。文物专家对山西南部古建筑的广泛调查研究,通过大量实物资料的收集,准确考订了历史上山西赵城地震和临汾地震两次地震(1303年和1695年)的许多原记载不详的问题,对震中位置和发生时间、余震情况、伤亡情况、破坏程度等,都有重要改定。专家们在分析山西应县木塔的木结构后认为其具有我国古建筑梁架榫卯结构的抗震优点,表现了多方面的结构优势。罗哲文对河北独乐寺观音阁建筑的抗震性能问题进行了研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可见,我国历代古建筑总结和利用了若干防御地震灾害的措施,对抗震起到了很好的作用[20]。

2.通过石刻材料进行地震研究:从1978年至1980年12月,重庆市地震办公室组成历史考古人员对重庆及其邻近地区进行了历史地震考古调查,于1978年4月20日,在南川先锋公社凤咀江上的长安桥,发现记有1854年(清咸丰四年)地震后补修长安桥碑一通,这块地震碑的发现,补充了原有历史地震文献资料及地方志资料的不足。同时又为地震烈度的区划提供了新的资料,为进一步研究川东地区1854年的强震提供了科学的依据,是川东地区罕见的地震碑。[21]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博物馆根据保存的91通地震碑刻,编撰了《西昌地震碑林》一书,详细而又多角度记载了西昌地区明代嘉靖十五年、清代雍正十年和道光三十年的三次大地震的发震时间、地点以及受灾状况,是综合研究我国西南地区地震史、地质学和考古学的一批重要资料,具有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研究的双重价值。[22]

3.通过墓葬进行地震研究: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位于地震的易损部位,无论地形(孤立的人工土堆)、地层(位于中更新统卵石层上)、地下水(离地下水面不足l米)均构成不良场地因素。但出土的文物器皿和墓体结构均未经震动干扰,说明长沙市自西汉以来近2000年间未经历过烈度达六度的地震破坏。[23]同样,广州南越王墓也说明广州西汉以来未经历七度以上地震的破坏。[24]林奇通过巴东县的墓葬情况对历史地震进行了研究。根据《续汉书•五行志》等文献的记载,东汉永元十二年秭归山发生过大规模的山崩,恰好巴东县发掘了一座永元十二年的墓葬,通过该墓地墓葬保存现状进行分析,永元十二年以前的汉墓有不同层次的损毁情况,之后就保存好得多。这个现象证明了文献记载的山崩是由于地震引起的。[25]巴东与以前的四川三峡地区(今属重庆)很近,四川当未能幸免。这个材料可以补《四川地震资料汇编》之缺,亦可修正三峡地区大型山崩没有地震原因的看法。[26]

4.通过其它地震遗迹开展历史地震研究:地震造成的地震遗迹可以为辨认地震和分析烈度提供直接的材料。在青海民和县喇家遗址,考古学家与自然科学家联合进行了调查和发掘。在喇家遗址中,发现许多地震灾变现象,有大量地震喷砂、地裂缝,有地震导致的地层塌陷、错位、起伏等,有史前建筑和墓葬的变形、坍塌、错缝、开裂等地震遗迹现象,这是国内目前地震考古科技含量最高的一次,也是紧跟国际学术前沿的一次典型案列,对未来地震考古学甚至考古学本身的发展都有深远影响。

三、与国外地震考古学的比较

本文作者之一余小洪曾对国外地震考古的发展历史、典型案例、理论方法研究进行了初步探讨,认为国外地震考古成就较大。主要体现在:工作起源较早,学科发展史较长,理论、方法的探讨也已经非常细致和完备,多学科渗透以及国际合作成为常态。[27]下文就中外地震考古学发展情况从学科历史、理论研究等方面做一简要比较:在学科史方面,国内在20世纪50年代以来才开展有关实践活动,之后也仅有零星开展。国外早在1874年即有相关实践活动见诸于报道[28],随后即开展有系列的实践活动。[29]在地震学学科方面,1977年《地震与地震考古》一书的出版,标志着我国地震考古学学科的建立。国外(以美国为代表)在20世纪50年代,已明确将地质考古(地震考古即其主要研究内容)作为一门独立的分支学科[30]。

在理论研究方面,国内仅有齐书勤等人早年曾做过简单探讨,且多从考古学的理论出发,较少运用地震、地质学的理论。StewartIS,BuckVA二人从逻辑方面构建了地震考古的研究方法[31],GaladiniF,HinzenKG,StirosS三人则从地震考古田野操作流程方面进行了细致阐释[32]。在跨学科合作方面,国内主要是由考古工作者或地震工作者运用自身学科知识独立进行的,两者之间极少有合作。国外跨学科合作则是较常见且较深入的,地震工作者、地质工作者、考古工作者都有全面的合作,古建筑学、历史学、人类学、古生物学等学科的工作者也全面的参与进来。在国际合作方面,国内在上世纪几无国际合作项目。本世纪初,我国学者开始加入国际IGCP567项目,开始了国际合作进程。国外的科学研究中,历来有国际合作的传统,在地震考古学研究中自然也不例外,国际IGCP567项目即为典型代表。[33]

在学科特色方面,由于我国历史文献丰富,且有重视各种自然灾害记录的传统,因此利用历史文献进行历史地震研究有独特的优势,由此形成了我国地震考古重视历史文献的特色;此外,我国文物古迹众多,尤其是大量保存至今的古建筑、石刻、墓葬等为开展地震考古提供了绝好的实物资料,因此形成了我国地震考古的第二个特征,即重视利用现存古建筑、石刻、墓葬等古迹开展历史地震研究。而国外的不少地区,囿于文献记载的稀缺,加之发达的科技背景,因此其地震考古研究往往强调多学科的结合。通过以上的简要比较我们注意到,与国外相比,国内的地震考古学虽然取得了不少成就,在研究方法方面还有自己的特色和优势,但不足更为明显,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理论方法的研究尚待深入。国外一些学者对开展地震考古的理论方法提出过细致的思考,反观我国,多年以来,理论方法长期停滞不前。二是跨学科合作不足,多数时候仅是考古研究人员或地震研究人员单独工作。即使偶有合作,如青海喇家遗址,也显得相对滞后,参与单位仅北京大学城环学院和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不仅数量相对较少,更为重要的是,专业地震单位无一参与。

四、我国地震考古学发展设想

通过与国外地震考古学学科的比较,我们认为,未来我国的地震考古学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努力。

1.培养专门人才。在有条件的高校和科研院所开设地震考古学课程,并逐步建立地震考古学专业,培养地震考古的各层次人才,使我国目前专业人才奇缺的状况得到缓解。中国科学院、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中国科技大学、北京大学等在地震科学和考古学方面有较强实力的单位可以在这方面起到领头羊的作用。

考古学发展史篇4

二

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虽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是存在的几个现实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这一研究领域的发展。这些问题既有资料方面的原因,也有研究方法方面的原因。

资料方面,目前山东地区史前考古发掘资料中,多数侧重于陶器的统计分析,对石器基本上是粗线条的描述,尤其是在考古调查资料中,鲜有对石器的全面系统描述(指文字、线图、尺寸描述齐全者)。资料的不足在发掘器物的数量上体现的十分明显,例如山东龙山文化发表的资料中陶器数以万计,而石器仅有几千件,这种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说明了学者们以往对石器的重视程度不够。当然,这可能是时代的原因造成的,因为过去学者们偏重于对文化分期的研究以及文化谱系的建立,而在这方面陶器比石器更具优越性。另外,山东地区史前考古资料还缺少植物、动物鉴定的资料,虽然发表的考古发掘报告和简报中有些这方面的资料,但是这些资料多是零散的、少量的,不利于综合系统的研究。

研究方法方面,山东史前农业考古研究过去多从生产工具入手来研究农业的发展状况。这种方法上的单一化,不利于揭示农业生产发展的本质。在一些具体的研究上则存在以下几个主要问题:偏重整体叙述分析,缺乏个案深入研究;侧重农业发展史的研究,缺乏农业发展动因的合理解释;农业起源研究略显不足。

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研究存在上述问题,资料丰富程度不足是一个原因,而要深入研究这些问题,研究方法的改善才是关键。农业考古研究是一项综合的系统研究,多种方法的整体运用是必然趋势。史前农业考古研究没有文献资料可供参考,只能采用考古学资料进行分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新考古学的理论不断传入,为综合系统分析提供了有利条件。如今,考古学研究领域中正呈现"理论多元化、方法系统化、技术国际化"的趋势,农业考古研究亦是如此。国外一些先进的技术方法,大大地提高了资料获取程度,同时也相应地扩展了研究的领域。农业考古学应该以此为契机,丰富自己的研究理论,改进技术方法。这其中民族学、经济学、数学统计分析的方法尤为重要、民族学中有关原始民族以及现代晚进民族的资料是进行史前农业考古学研究的"活化石",这些资料可以为史前农业研究提供参考;经济学中有关社会经济发展研究的原理,对史前农业发展进程的分析具有借鉴意义;数学中统计方法对史前农业进行量化研究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正如上文所讲,过去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学研究注重整体叙述分析,缺乏个案深入研究,而个案深入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式就是量化研究。整体叙述分析可以从整体上把握史前农业的发展进程,但要想深入了解各个时期的农业状况则必须采取量化分析的方式,因为量化分析能够更清楚地了解各种因素的比例关系,发现隐藏于实物资料背后的深层次动因。例如,我们过去将目光过多地集中于生产工具的发展变化上,从生产工具的变化角度寻找社会变化发展的原因,但是近年来的研究成果表明春秋以前金属生产工具在农业生产中并未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农具不是农业生产的唯一"指示器"(11)。如果从量化的角度来分析,就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这一点。农业考古研究不仅要复原古代农业发展史,还要对此进行解释。既然农具不是农业生产的唯一"指示器",那么就应该找到另外的"指示器"。从山东地区史前遗址的发现情况能够大致看出这方面的因素。山东地区史前文化谱系比较清楚,从早到晚依次为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和岳石文化,目前已发现的遗址数量中,后李文化为10余处,北辛文化100余处,大汶口文化500余处,龙山文化1300余处,岳石文化近300处。后李文化和北辛文化中打制石器还占一定比例,而到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时期磨制石器已占绝大多数。在农业生产工具没有质的变化的情况下,社会如何支持大量增加的人口就值得深入分析了。山东龙山文化时期遗址达1300余处,表明此时人口已大量增加,要解释这一现象还需联系当时的社会发展情况。龙山文化时期社会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城址大量增加、文字出现、等级分化加剧,这一切又不同于西方的文明模式,只能从中国的历史实际进行分析。从综合大型工程,如城址、祭坛的建筑可以获知社会组织管理职能的加强发挥了重要作用。这种管理职能也会反映在农业生产的分工协作上,从而提高了生产效率,扩大了农业生产。另外,农作物栽培技术的改善也会相应的增加产量,促进农业发展。因此可以说农业的发展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而非单一变量的原因。可见,只有在量化研究的基础上,才能全面而深刻地揭示社会发展的真正动因。

总之,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研究无论是从整体叙述上还是从个案分析上,都要求我们必须采取多种方法并转换传统的研究视角,从中国历史发展的实际出发,在多种因素综合量化分析的基础上,揭示中国农业发展的规律,阐释中国文明的本质动因。

三

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研究虽然存在资料不足的现实情况,但是这并不妨碍农业考古学研究的深化,而且这种情况在不久的将来会逐步得到改善。现在重要的是能够使广大考古工作者特别是发掘者在意识上形成主动收集农业考古学资料的观念,带着科研目标去从事考古发掘工作。考古发掘是收集资料的主要方式,而且也是获得科学资料的关键。近年来,有关考古学分支学科的确立使得考古资料的信息量大增,这与发掘者的主观意识是分不开的。在农业考古学研究中植物考古学、动物考古学等分支学科的确立,让更多的考古工作者意识到了资料收集工作的重要性,因为研究的深入对考古资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这在传统考古学资料中有些是无法获得的。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学中植物硅酸体分析方法的应用以及相关研究的开展(12),为加强农业考古学资料的收集工作创造了条件。无疑新方法的应用扩大了研究的范围,也提高了农业考古学资料收集的精细化程度。

在资料不断丰富的条件下,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学研究有望在以下几个方面取得突破。首先是农业生产工具的研究,在定量分析的基础上,能够了解个别区域乃至整个山东地区生产工具的特点和具体的生产方式,不同地区、不同地域的生产工具是不同的,这与土质以及环境有直接的关系,而只有深化个案研究,才能了解地区间的差异。其次是农业起源的研究,多种理论与方法的综合分析,是其取得突破的保证。农业是如何起源的问题历来为学术界所关注,山东地区地理环境较为封闭,其区域的系统研究必将对这一问题的解决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这里民族学、人类学、社会学等的理论与方法在分析过程中的综合应用,有助于问题的解决。最后是农业与文明的关系研究,在其他研究不断深化的前题下,能够取得长足的进展。农业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保证,但农业的发展不一定就能导致文明的产生。这里任何单一的因素都无法解释文明的产生。因此,综合分析山东地区史前农业发展过程并结合相关领域的研究可以为文明的产生与发展提供合理的解释。

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研究的问题还相当多,这些问题的解决还有赖于农业考古学理论、方法、技术的改进。国外的一些研究理论、方法、技术是在总结西方实践的基础上提出的,对于中国的考古学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是还需中国实践的检验。因此,山东地区史前农业考古学研究在应用这些方法进行研究的时候,对总结中国自己的农业考古学研究理论与方法具有重要意义。

注释:

(1)陈文华:《简论农业考古》,《农业考古》1984年第2期。

(2)吴诗池:《山东新石器时代农业考古概述》,《农业考古》1985年第1期。

(3)吴诗池:《海岱文化区的史前农业》,《农业考古》1985年第1期。

(4)吴诗池:《综述山东出土的农业生产工具》,《农业考古》1990年第1期。

(5)石敬东:《从出土文物看枣庄地区的史前农业》,《农业考古》2000年第3期。

(6)房道国:《济南地区古代农业考古概述》,《农业考古》1996年第1期。

(7)陈淑卿:《海岱地区龙山文化生产工具的类型学考察》,《辽海文物刊》1997年第2期。

(8)任相宏:《岳石文化的农具》,《考古》1995年第10期。

(9)这类文章很多,主要有:

何德亮:《论山东地区新石器时代的养猪业》,《农业考古》1986年第1期。

刘俊勇:《试论东夷史前经济》,《中原文物》1994年第4期。

何德亮:《山东史前时期自然环境的考古学观察》,《华夏考古》1996年第3期。

(10)佟佩华:《海岱地区原始农业初探》,《庆祝山东大学考古系成立三十周年论文集》(待刊)。

何德亮:《试论山东地区的原始农业》,《庆祝山东大学考古系成立三十周年论文集》(待刊)。

(11)白云翔:《我国青铜时代农业生产工具的考古发现及其考察》,《农业考古》2002年第3期。

(12)有关山东地区史前植物硅酸体及其相关研究的论文主要有:

王克林、吴加安:《尉迟寺遗址硅酸体分析-兼论尉迟寺遗址史前农业经济特点》,《考古》1998年第4期。

靳桂云:《山东临淄田旺龙山文化遗址植物硅酸体分析》,《考古》1999年第2期。

考古学发展史篇5

一、考古基本概述

我国作为世界闻名古国之一,随着历史的变迁和发展,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人对古代文化遗址进行考究对于社会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后来我通过相关资料的查询才发现在最初的考古是在北宋期间开始发展的,就是我们现代所说的“金石学”。在19世纪末的时候一些西方探险家和考察队也进行潜到我国边疆地区进行勘察活动。到20世纪我国相关考察队在周口店等遗址进行挖掘研究,我国考古学才正式的诞生。

(一)考古学的含义

通过对考古学书本对考古学的定义翻查,发现它的意思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种解释是通过考古研究所得出的相关李叔知识。第二种是通过考古的方式一次获得相关资料或者是相关的技术,其中包括收集资料、保存资料、研究资料以及对此进行的技术。第三种解释是用以解释包含在考古资料中的因果关系,来发现我国社会发展的规律。对此含义的解释,我还是认为第三种解释比较系统。

(二)考古研究范围

据我了解,对于考古的研究范围在空间上包含世界各地,但在研究上主要偏向于对我国古代史的研究和发掘。我们可以进行这样的理解,考古于我们现代是没有关联的。由于每个国家的发展之间的多样性,对于考古年限的界定无法对此进行统一,因此每个国家对此都定有一个下限。

(三)考古研究对象

对于考古研究对象的了解,在我的记忆中主要是对中国古代社会,主要是推进社会发展的各个朝代作为研究对象,通过书本知识,重要把它定位在遗址和器物上。主要包含以下几个部分:

1.遗物:这里的遗物主要是指人类活动发展遗留下来的可以移动的器物。如:我们所知道的早期的器皿和生活工具。具体的器皿有,骨器、石器、木器等。生活工具主要是工艺品或是装饰作用的装饰品。

2.遗迹:对于遗迹的了解还主要是在现代古墓电视剧中所知道的,如:墓穴、房屋遗址、城墙等。我记忆深刻的是历史老师所教授的长江流域主要的河姆渡文化遗址以及秦始皇陵、兵马俑皇陵发掘。

3.文化:主要是人类进行生活生存带有地域性的遗址,一次了解他们生存的足迹。比如我们所知道的汉长安城、汉魏洛阳城、元大都遗址等。

(四)考古方法运用

据了解,在进行考古研究的过程中主要运用的是地层学和类型学这两种方式进行。地层学顾名思义我们就可以知道主要是运用于对地质层进行研究所要运用的一种方法。类型学主要是运用生物进化论相关的原理对于考古发掘的遗迹进行科学系统的研究和分析。

(五)考古技术的运用

对于考古技术的运用,我们不要还停留在运用锄头、铲子这种基本的工具,随着现代社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对考古所运用的技术也在日益的更新,如对于年代的测定运用现代的铀铅测年法。勘测技术主要是空中摄影、遥感技术和地下勘探等技术的运用,分析奠定技术的应用主要是X射线荧光分析、热分析等,除此之外还有考古内窥镜技术的应用和现代计算机在考古中的广泛应用。

二、考古认识的意义

(一)增长见识,提高文化素养

作为学生的我们对于考古进行有效认识,主要是促进我们自身见识的增长,提高我们的文化素养。在对考古认识和了解的过程中也包括实际的考古活动,我们对于相关历史资料和信息的收集,长此以往我们的脑海就会对这些历史资料形成一个数据库,也能够丰富我们的人文情感,促进文化素养的形成和提高。

(二)了解社发展历史

我们对于考古进行认识的主要意义就是通过考古对于我国发展的历史资料进行完整的了解,通过对以往的古代历史考古资料,一次触摸历史发展的轨迹。我们现代的人无法像是电视剧或是穿越小说回到过去,但是通过这些以往古人生存所留下来的这些痕迹,促使我们像是面对面的进行对话。

(三)促进现代历史发展

我们所知道培根的一句话,“历史使人聪明”。对于考古促使我们对历史的了解,再是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促使我们对当代历史的了解。如我们生活中对于以往经常所犯的错误,在长大后我们对此总结了经验在以后就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再犯相同的错误。对于考古的意义,这也是其中一项重要的意义总结。通过对于我国历史发展的了解和对相关事件进行历史的总结和分析,在我们现代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对于好的知识和经验我们对此进行吸收,对于错误的经验我们对此注意和避免,一次发展,推动我们国家更好的发展。

结语:

随着上述我们对于考古相关知识和内容的浅要认识和了解,由我对考古认识的萌芽,那一张老师所展示的埃及金字塔的泛黄的老照片开始,再到后来初中学习历史的过程中的积累和明确,再到现在对考古知识通过各种途径的了解,对考古有了一个浅要的系统的了解。在这些途径中,我知道了考古的具体含义、它的研究范围和对象以及它的方法和相关技术的运用。对于考古认识的意义的一个了解,从自我的角度上出发主要是通过考古知识的认识可以增长我历史知识的完善和自身文化素养的提高,对社会而言是对于历史的传承延续以及经验的吸取,以此更好的发展。

参考文献:

[1]王炳华.加强考古研究深入认识西域文明[J].西域研究,2015,(4):1-5.

[2]关玉文.对考古类型学的一点认识[J].中国民族博览,2016,(22):240-242.

考古学发展史篇6

霍巍《西部早期文明的考古学探索》一文,通过研究近年来西部地区新发现的考古资料,回顾了在对西部早期文明探索若干问题上的研究历史与现状,并通过对这批新发现的考古材料的分析,联系敦煌古藏文写卷中所涉及的关于远古历史上“恰”“穆”氏族以及古老象雄文明等问题,指出其中可能存在的某些联系和今后的研究方向,对新出考古材料的时空关系及其学术价值也作了扼要的介绍。[13]杨曦《高原新石器时代文化简论》一文以新石器时代考古发掘资料为主要依据,对新石器时代遗址的文化内涵、经济形态进行分析,以探讨远古人类的生计文化以及高原自然环境与文化面貌的关系。并在对现有材料进行总体研究的基础上,归纳出新石器文化的基本特点,表明高原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向世人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文化。[14]刘志群《远古时期文艺发展渊源》一文对远古时期文化艺术发展源流作了梳理,作者认为远古时期,特别是原始社会的文化艺术,主要是以诗歌与散文形式流传在民间的神话故事和诗辞歌谣。[15]法国著名藏学家石泰安指出:“歌唱家则歌唱一些隐晦的难解之谜,也可能还歌唱一些家谱故事……始终是以诗词形式来陈述的,其特点是使用了隐喻,口头禅般的套话和俗话。”[16]石泰安认为,“谜歌此字的辞源即意识着它实际上是指以问答形式进行的轮唱,其中涉及到创世问题以及人和神的世系内容。”[16]达娃《古陶———原始文化史的缩影》一文通过对考古发掘的古陶的研究,认为古陶瓷文化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组成部分,古陶瓷器发展历史,是一部间接而形象的远古发展史。文章指出,“在民族母体中孕育、成长与发展,它凝聚着创作者情感,带着泥土芬芳,留存着创作者心手相应的艺术形象,表现着民族文化,叙述着一个个动听的故事,展现着广阔的社会生活画卷,记录着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描述着民族的心理、精神和性格的发展与变化,伴随着民族的喜与悲而前行”。[17]万代吉《倾听远古的舞动———探讨藏族远古时期的舞蹈》一文,主要从三方面论述了远古时期的藏族舞蹈,即从古人类遗迹、遗物,神话传说,原始舞蹈遗存进行分析研究。认为“藏族远古舞蹈的内容丰富,与当时的地理环境、生产劳动、人们的思维方式,原始宗教等都有着密切的关系”。[18]李延浩等在《藏族原始“拟兽舞”考察》一文中,认为“产生于远古时期的藏族原始‘拟兽舞’,是藏族先民早期自然崇拜、万物有灵观念的产物。‘拟兽舞’不仅蕴含了远古藏族先民独特的思维方式与审美观念,重要的是其间隐含了藏族舞蹈起源的线索”。[19]格曲在《民族器乐发展史简论》一文中,对远古时期的器乐艺术做了简要概述,认为“远古时期文化、历史情况的资料异常稀少,对于了解那时的器乐情况造成了极大困难”。但同时又说:“就其现在所知道的远古时期的乐器而言,虽然是远不能反映其全貌,但是还是明显地看出这些本教和世俗民间的远古乐器对后期藏传佛教器乐音乐和民间器乐、歌舞、藏戏伴奏等产生的影响。”[20]德却卓玛《论狩猎岩画对远古先民经济行为的记录》一文给予岩画很高的地位,文章通过概述狩猎岩画的大致分类以及主要内容来分析其反映出的深层含义。作者认为,“在没有文字之前的远古时代,岩画是藏族先民最初的美术作品和‘文献’”。[21]

三、关于丧葬习俗研究

沈跃萍《藏族神话及其远古丧葬习俗》一文通过对历史文献的梳理,考察了远古时期丧葬习俗,认为“古代民族的形成与发展,与西北地区、西南地区的远古居民之间关系密切”。[22]文章认为,文献记载中与“天绳”意义相近但又有着细微区别的“天梯”一词,实际上是与“高度”这一概念相关的“神山”之类,如高山峻岭的隐含代名词。这一提法,颇有创新意义。霍巍《高原远古丧葬习俗的古史传说之历史考察》一文,依靠考古发掘出土的资料和文献资料的记载,对“天尺七王与‘天绳’神话”“早期陵墓起源的古史与传说”“松赞干布以前吐蕃诸王陵墓葬所的选择”等问题进行了梳理。作者认为,“对高原远古丧葬习俗的古史传说进行一番历史考察,将为进一步的利用考古材料开展对于古代丧葬习俗与墓葬制度的研究,提供有益的线索,作好先期准备”。[23]霍巍《高原史前时期墓葬的考古发现与研究》一文,详细考察了新石器时代的墓葬、吐蕃部落时期的墓葬埋葬习俗的发展,并作了对比研究,认为“最早出现墓葬的年代,至迟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晚期(约中原地区的夏商时期),距今约3000年前左右,这表明在原始宗教观念支配下产生的埋葬自己同伴尸体的丧葬意识,高原史前人类并不落后于同一时代的其他人,精神文明的发展水平与周边地区大致相当”。[24]作者认为,“高原远古时期就有人类活动、生息、繁衍,他们是创造高原古代文化的主体”;“从远古时期开始,高原就与祖国西北、西南地区的考古文化之间保持着十分密切的联系,既说明古代藏区与内地文化联系的持续性,也说明古代藏区的民族迁徙与文化融合有漫长的发展历史,表明远古时期的藏族先民与周边地区的各部族一道,对于创造我们祖国的历史以及中华民族的形成,都有过重大贡献”。[24]

四、关于其他方面研究

目前学术界关于远古时期历史文化的研究成果还有考古、医学、体育等方面。石硕《石器时代的考古发现对认识远古文明的价值》一文,对40年来石器时代考古发现作了分析,对于这些考古发现在认识远古文明的内涵、发展轨迹及其与黄河流域古文明的渊源联系等方面的价值作初步探讨。文章着重探讨新石器文化的三元格局及其内涵,对卡若文化、曲贡文化和藏北细石器文化作了深入阐释,认为“在新石器时代,高原地区已经不只是某一个单一的原始部落在活动”。[25]霍巍《考古新发现及意义》一文,根据高原一批新发现的考古资料,将远古时期分成石器时代和早期金属时代,认为考古资料的发现与研究,对于整个亚洲古文明历史演进过程的描述,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超出了考古学领域,对历史、民族、宗教、艺术等各个方面的研究,都将产生不容低估的影响。”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它“不仅接受和融合着来自祖国内陆以及中亚、南亚古老文化的影响,同时,其固有的民族文化传统也对外部世界产生辐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26]夏格旺堆、普智《考古工作40年》一文,回顾了40年来考古工作主要成果,重点对近10余年中在全区发现的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早期金属时代、吐蕃王朝时期与古格王国时期的各类遗存的考古发现及其研究工作作了简要地介绍。该文比较系统地使用了考古发掘的最新资料,对远古时期社会基本状况作了较为综合性的描述。[27]斗嘎《藏医学的起源与苯医》一文,根据藏族远古有关藏医药最初起源的神话传说、藏族早期史料记载以及苯医著作《本玉》与藏医药学莫基著作《四部医典》的比较研究,证明藏医药学是以苯医为基础,汲取其它国家和民族医学的许多精华而形成的一种民族医学。该文对远古时期的医学多有考证。[28]沈德功《试论古代体育的产生与发展》一文认为,“古代体育的产生是以古代人类的活动为基础,源于人类的生产生活和社会实践。随着人类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产生于生产生活和社会实践的古代体育,逐步从生产劳动和生活等实践活动中分离出来,用于训练武士、宗教祭祀、竞赛娱乐等,从而形成了颇具民族特色的体育活动并延传至今”。[29]

考古学发展史篇7

早在先秦时期,即出现了“百家言黄帝”的局面,自汉代司马迁“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择其言优雅者”作《史记·五帝本纪》以来,中国上古史研究经历了信古、疑古到考古这样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

司马迁建立了“五帝”的上古史体系后,后世多认为信史,把黄帝时代看作中国上古史的开端,并把黄帝或炎黄二帝看作是华夏的人文始祖。一方面,这种民族与文化的认同感形成了极强的凝聚力,在中华民族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另一方面,由于历代添加甚或虚构而“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也使治上古史的学者们产生了许多困惑和怀疑。于是20世纪20年代,疑古思潮盛行,认为东周以前无信史,主张“宁疑古而失之,不可信古而失之”。然而正如中国考古学的创始人李济先生指出的,“这段思想十分混乱的时期也不是没有产生任何社会价值,至少它催生了中国的考古学”。正是考古学的出现开辟了认识上古史的新途径,才为解开中国史前史之谜找到了一把钥匙。中国上古史的研究经历了信古、疑古,最后走向考古。

从20世纪20年代中国考古学的诞生起,经过几代考古学家们数十年的发掘和研究,获得了大量的前所未有的考古资料,中国的史前文化和三代文明,在考古学家的锄头下逐渐显现出来;人类的起源、农业的起源、文明的起源这些重大的学术问题也不断取得新的进展。就炎黄文化研究而言,“考古发现已日益清晰地揭示出古史传说中‘五帝’活动的背景,为复原传说时代的历史提供了条件”。人们认识到,只有把文献资料与考古资料乃至其他学科的资料结合起来,相互印证,才是重建中国上古史、研究炎黄文化的正确道路。

然而,“对古史的怀疑与对古史的重建是二十世纪中国古史研究的最主要的两种思潮,这两种思潮不但贯穿于二十世纪的始终而且将波及下个世纪。”因此,对中国上古史和炎黄文化的研究历程的回顾与总结,是十分必要的,但实际上,笔者并没有能力对数十年来炎黄文化的研究做一个全面的总结,只能从考古学对这一领域的研究历程做简略的回顾与思考,企望能对今后的研究有所促进。

二、炎黄文化研究的回顾

(一)20世纪50年代以前

20世纪前期,考古发现对中国上古史研究的最大影响,是“用地底下掘出的史料,慢慢地拉长东周以前的古史”。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殷墟甲骨卜辞和敦煌汉简等的发现开始,学者们就开始尝试将地下材料与文献材料相结合研究古史。特别是王国维利用甲骨材料撰写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证实了《史记·殷本纪》记载殷商世系基本可靠,进而建立了“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的二重证据法。由殷墟甲骨发现而引发的殷墟考古发掘和一系列新发现,则进一步把殷商史建立在无可置疑的实物证据基础之上。

20世纪20年代中国史前考古的一系列新发现,则把中国境内有人类的历史追溯得更为古远。1920年法国学者桑志华在甘肃庆阳首次发现了旧石器;1921年在北京周口店发现了猿人牙齿化石,同年在河南渑池发掘了仰韶村遗址进而确立了仰韶文化;1922年在内蒙古河套地区发现了“河套人”化石和石器;1928年在山东章丘县龙山镇发现了龙山文化。这些考古新发现、特别是北京猿人化石的发现,使学术界认识到,中国有^、类及其文化的历史已很古远了。

新的发现改变了上古史茫昧无稽的疑古观点,一些学者开始尝试利用考古资料并结合古代文献来探索中国古史。如徐中舒先生根据当时所发现的仰韶文化的分布地域及其文化特征,结合文献记载的夏部族的活动地域,认为“从许多传说较可靠的方面推测,仰韶似为虞夏民族遗址”。而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东、西对立分布似乎为当时颇为流行的“夷夏东西说”提供了依据。特别是徐旭生先生,20世纪30年代在陕西渭水流域调查时,曾发现了西安米家崖、宝鸡姜城堡等新石器时代遗址,并在《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一书中将传说时代的部族分为华夏、东夷、苗蛮三大集团,认为“炎帝氏族的发祥地在今陕西境内渭水上游一带”,“黄帝氏族的发祥地大约在今陕西的北部”。

但新的考古发现对古史传说时代的研究而言,旧石器时代的古人类化石及石器的发现,虽然证明中国在距今数十万年前的远古时期就有人类生活、居住,但这些文化与传说时代或炎黄时期相距太远。新石器时代大约相当于传说时期,“尤其是仰韶、龙山两大系文化同传说时代的古氏族的关系一定很密切。但关系的详细情形如何及如何地变化,我们一直到现在还是几乎毫无所知。我们也不敢捕风捉影地去附会,所以暂时也还不能谈。”当时的考古学家们对炎黄文化的研究大都挣慎重的态度。

(二)20世纪50—80年代

20世纪50年代以来,大量的考古发现不断拓展着人们的视野,学者们相信:“很古时代的传说总有它历史方面的素质,核心,并不是向壁虚造的。”一些考古学家们开始自觉地将考古发现和历史文献相结合来研究上古史。随着考古发现确立了夏、商文化,中国文明起源问题成为上古史研究的重要课题,而文明起源的探索又必然涉及到夏以前的“五帝”时期。因此考古学界关于炎黄文化的研究多与文明起源的研究相关联。

20世纪50年代,石兴邦先生主持发掘了著名的西安半坡遗址,使学术界对仰韶文化内涵有了更多的了解。安志敏先生在河南陕县庙底沟遗址发现的由仰韶文化向龙山文化过渡的中间环节——庙底沟二期文化,初步建立了中原地区从仰韶文化到龙山时期的史前文化连续发展的体系。这些发现使学者们似乎看到了从仰韶文化经龙山文化到夏商周文化的一元发展轨迹,而在这一过程中,中原地区是中国文明发生地和演进的中心。这样,一个祖先——黄帝,一条母亲河——黄河,一个中心——中原地区就构成了“中原中心论”的主体认识,并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中国文明起源的研究。而当时已知最早的仰韶文化自然被看成是中国文明的源头,并与“黄帝文化”相关联。如范文澜先生认为:“仰韶文化所在地,当是黄帝族的文化遗址。”

1959年,徐旭生先生依据文献“伊洛竭而夏亡”(《国语·周语上》)的记载,来到豫西寻找“夏墟”,并在偃师二里头遗址找到了一种晚于龙山时代而早于商代的考古学文化。以后的多次调查、发掘表明,二里头遗址是一处面积超过300万平方米,由大

型宫殿式建筑和围墙、高等级的墓葬、青铜器和玉器构成的复杂社会的遗存,它广泛分布于文献记载的夏人活动范围——豫西和晋西南。大多数考古学家倾向于二里头文化属于文献记载中的夏文化,二里头遗址应是夏代的都城。二里头文化的发现,使得从仰韶时期,经龙山时代到夏商,形成了一个文化连续发展的链条,初步显现了由史前文化到夏文明出现的轨迹,从而揭开了考古学探索中国文明起源的序幕。

20世纪60年代,随着考古资料、特别是史前考古资料的增多,考古学家们已不满足于证史或补史,而是寻求解决如何重建中国的上古史问题。李济先生指出:“现代中国考古学家的工作,不能仅限于找寻证据以重现中国过去的光辉,其更重要的责任,毋宁说是回答那些以前历史家所含混解释的、却在近代科学影响下酝酿出的一些问题。这样产生的问题属于两类,但两者却息息相关。其一是有关中华民族的原始及其形成,其二为有关中国文明的性质及其成长。”之后,如何重建中国的上古史问题,成为史学界的一个重要学术课题。

20世纪70年代,在河南登封王城岗发现了一座距今4 000年以前的龙山时期古城址,安金槐先生提出的王城岗城址即文献记载的“禹都阳城”的观点,引起了学术界极大的关注和讨论。这一发现为探索夏文化的起源提供了线索,客观上把夏文化与史前文化联系起来。不久,在山西襄汾陶寺找到了比“禹都阳城”更早的陶寺文化,先后发掘清理了上千座墓葬,其中大型墓随葬有石馨、鼍鼓、彩绘龙盘、玉钺、玉琮等分礼乐器,还出土了1件铃形铜器。晋西南向有“夏墟”之称,先秦文献有“封唐叔于夏墟”(《左传·定公四年》)的记载。因此,有学者认为活跃于“夏墟”,以龙为族徽、名号的陶寺类型文化,应是探索夏文化源头的重要线索之一。也有的学者认为,陶寺遗址当为陶唐氏尧部落中心的所在。

(三)20世纪80年代以来

20世纪80年代以来,农业考古的新进展和新石器时代初期陶器的发现,使得中国新石器时代开始的时间推进到距今10 000年前后;聚落考古在探索史前居民的社会组织结构及其演变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环境考古则为探索文明起源的外部条件提供了许多新资料。在这些发现与研究的基础上,文明起源的理论与研究方法也不断发展,促使相关学术研究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首先,考古学和文明起源理论有了较快的发展。1981年,苏秉琦先生提出“区系类型理论”,把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分为6个区系。而这一文化时空分布格局表明,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发展有着多个区域演化中心,于是传统的中国文明起源“一元论”或“中原中心论”受到了挑战。苏秉琦先生指出:“中国古代文化是多源的,它的发展并不是一条线贯彻始终,而是多条线互有交错的网络系统,但又有主有次。各大文化区系既相对稳定,又不是封闭的。通过区内外诸考古学文化的交汇、撞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通过不断地组合、重组,得到不断更新,萌发出蓬勃生机,并最终殊途同归,趋于融合。”张光直先生也指出:“中原文化只是这大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它有它自己的历史,也有它作为大系统中一部分的历史,即影响其他文化与接受其他文化的历史。”当然,在强调中国文明起源的多元性的同时,并不能完全否认中原地区在文明起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严文明先生认为:“由于中原在地理位置上处在各文化中心区的中间,易于接受周围中文化区的先进成分,在相互作用和促进下最先进入文明社会,从而成为这种多元一体结构的核心。”这样,“多元一体”文明起源观点逐渐成为学术界的主流认识。

其次,文明与社会演进过程的研究受到普遍的重视,提出或借鉴了多种社会发展理论与模式。1983年,张光直先生首次将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塞维斯(elman serrice)的人类社会演进由游团一部落一酋邦一国家的4个阶段构成的模式介绍到中国,并对中国古代社会的发展阶段进行了初步研究,认为龙山时代属由平等社会向国家过渡的酋邦阶段。之后,所谓的“酋邦理论”受到国内一部分学者的重视,并开展了相关的研究。1986年,苏秉琦先生提出了“古文化一古城一古国”的文明起源过程三阶段模式,古文化指原始文化,古城指城乡最初分化意义上的城和镇,古国则指高于部落之上的、稳定的、独立的政治实体。严文明先生认为:依据相关文献记述,“五帝时代是一个普遍筑城建国的时代,这恰恰与考古学上的龙山时代相合”。中国古代把城叫做国,城外的乡村叫野,包括城乡的政治实体有时也叫邦。如果套用酋邦的说法,龙山时代似乎相当于酋邦阶段,但“我主张先不要硬套,就用中国古代习用的名称叫国。因为这时期的国刚刚从部落社会中脱胎出来,还保留浓厚的部落社会印记。为了跟后来比较成熟形态的国家相区别,可以称为原始国家或古国,代表中国古代文明的黎明时期。”进而提出古国(龙山时代)一王国(夏商周三代)一帝国(秦至清)的文明起源与发展三阶段模式。

再次,20世纪80年代以来,史前考古的新发现、特别是龙山时代大量的城址、铜器和陶文等发现,为中国文明的起源“多元一体”的理论提供了许多新证据。就炎黄文化研究而言,“考古发现已日益清晰地揭示出古史传说中‘五帝’活动的背景,为复原传说时代的历史提供了条件。在黄河上游齐家文化出土了许多铜器,有铜锥、铜刀、铜钻头、铜凿、铜环、空首斧、铜镜等,这些铜器有锻造,也有单范铸造的。有学者认为,中原地区铜器的出现与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有一定的关系。黄河中下游地区发现有许多城址,其中在陶寺遗址新发现了陶寺文化是、中期城址,中期的大城面积达280万平方米,特别是在一件陶扁壶残片上有朱书似“文”和“易”字的陶文。此外,在山东邹平丁公遗址也发现—块刻有11个字y的陶片。这些发现为探索文明和文字的起源提供了重要资料。在长江下游,发现有瑶山、反山等高规格的祭坛墓地和以莫角山巨型夯土台基为中心的城址,面积达290万平方米。在长江中游,发现面积达120万平方米的湖北天门石家河城址,出土了数以千计的陶塑动物。严文明先生指出:“这个时代确实是处处闪耀着文明的火花,对于后世文明的形成和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这样的时代自然会长期为人们所怀念,宜乎后人把黄帝推崇为人文始祖。”因此“把龙山时代同传说中的五帝时代相比照,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甚至有学者主张将这一时期称为“五帝时代”,认为“惟有称为五帝时代,才能恰如其分地表现中国古代的历史实际和这一阶段的时代本质”。

三、炎黄文化研究的思考

20世纪20年代以来、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考古学发现与研究的进程,包括炎黄文化研究在内的上古史和文明起源的探索不断取得新的成果,推动这一课题研究不断向更高、更深的层次发展,但我们还应看到,这一领域的研究也还存在着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

首先,炎黄文化应属中国上古史(或史前史)和

文明起源研究的一部分内容。张岂之先生指出:“我们研究中国文化的源头,研究先秦时期原创性文化,都需要和中国文明起源的大课题相联系。”依据“多元一体”的理论,炎黄文化仅是史前诸多文化中的一支,尽管这一支文化在文明起源过程中可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炎黄文化本身的形成乃至文明的起源,应是多种文化相互碰撞、交流、融合的结果,故探索炎黄文化的同时,也要注意研究其他文化及与炎黄文化的关系研究。因此,研究炎黄文化应将其纳入中国上古史和文明起源研究的体系之中,在“多元一体”的框架内,首先努力从考古学文化的内涵分析来探讨传说时代或“炎黄文化”的历史面貌,探索炎黄文化的形成及基本特征,炎黄文化的发展直至文明的出现等。但目前,史学界仍有部分学者忽视“五帝”时期文化多元不平衡的发展过程,对古代传说和记载又不加检视地应用,热衷用文献附会考古发现或者用考古发现附会文献,甚至直接将考古发现与古史传说中某些人物或事件对号入座。这类研究显然是不可取的。

其次,包括炎黄文化在内的中国上古史(或史前史)重建,应建立在多学科综合研究的基础之上,需要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乃至现代科学技术的参与协作。早在20世纪60年代,李济先生在《再谈中国上古史的重建问题》中指出:“我们讲现代人类的上古史,固然大半属于人文科学的范围;同时也是很重要的自然科学研究的题目”,并提出了上古史重建的材料范围包括考古学、人类学、民族学、地质学、古生物学和历代传下来的秦朝以前的纪载。苏秉琦先生也指出:“一部史前史,既是人类社会发展史,文化史,又是人类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历史,这种性质决定它必须是多学科的综合研究成果,不仅需要吸收人类学、民族学的研究成果,还要借助地质学、古生物学以及许多自然科学或新技术手段。”但目前,多学科协作仍不甚理想,各个学科各自为战的现象仍较普遍,特别是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相关学科的合作尚需进一步加强。

四、结语

考古学发展史篇8

西安美术学院在全国的艺术院校中首先成立了中国艺术考古研究所,说明了学院对于艺术考古学科的重视。西安美术学院在硕士和博士教育层面已将艺术考古比较系统地纳入教育与研究,但在本科教育阶段,还只是以普及考古学内容和讲授美术史的形式贯穿某些艺术考古学科的内容。下面笔者分几个方面对这个问题进行探讨。

一、相关概念

为了比较深入地讨论有关艺术考古学科教育的问题,笔者首先厘清一些概念,以便以后的讨论在这些概念的基础上得以展开。这些概念,与常见的、书本教材的表达,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不同之处提供了一些笔者的思考。

(一)关于考古学与艺术考古学

考古学是西方传进的一门先进的人文社会学科,其不同于文献史学,也不同于具有中国传统的金石学――文物学。但是,考古学又和文献史学、文物学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时至今日,无论哪个国家或地区,研究历史科学,尤其是中古史以前的历史科学,如果离开了考古学,就会有严重的缺憾。与之相仿,研究文物学,尤其是研究大致相当于中国宋代以前的文物学,离开了考古学也是万万不能的。

考古学以田野操作作为其基本的学术特征,简而言之,就是考古学探讨的问题出自于田野,解决这些问题必须实践于田野。这里所谓的问题,就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基本样式,包括了存在的环境,维持人类生命及社会的基本方式,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当然是物化的表达),也包括了人对愉悦感的获得。

现在,在这里讨论一下“愉悦感的获得和肯定”问题。个体的人乃至组成为社会的人群,受大自然环境的基本掌控,会感觉到生存空间的逼仄。个体的人和组成社会的人群,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所限制,会感到自己常常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挑战这种逼仄和无能为力的状态,人类是需要思想、梦想和幻想的。

在人类的思想、梦想和幻想的范畴之内,既有对大自然、客观环境的琢磨和开发,也有对自身能力的训练和提高(包括对他人和不同人群的能力的借鉴、学习和模仿)。此外,这些思想、梦想和幻想就要给予人们以憧憬、舒适感,以及对于未来充满希望(当然这种希望,首先建立在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上)。当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使人们获得一定的物质剩余和时间闲余的时候,人们要把这种“美”、舒适的感觉物化,这就是艺术与审美的起源。

当人们需要了解人类适应环境、顺从环境、挑战环境、破坏环境又被环境所惩罚的历程时,人们离不开环境考古学。当人们了解自身的创造能力,以及由这些创造能力反过来为社会创造物质,生活条件改观,人们生活状态的多样化,又感觉到生产、生活资料总是不够丰富时,人们自然会应用一般考古学来了解这一历史。与人们对于环境考古学、一般考古学需求相仿佛,人们对“美”的历程(认知美、创造美)的探究,当然就需要艺术考古学。所以,社会上极少数人专门从事的考古学,实际上距离全体人类的历史、生命史、生活史、审美史是密合无缝的,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教育事业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会认可这一点。

(二) 关于艺术史与艺术考古

艺术的起源,是和人类有闲余时间思考舒适感即最初美感的物化同步开始。这种物化,不仅仅是通过画面,如在泥板泥地上以及洞穴石壁上的刻划,不仅仅是做出三维造型,如泥塑、陶塑、石雕、木雕等。其实更重要的是对人身本体的各种认可,包括对异性的欣赏、对老人的尊重、对婴孩的抚爱、对少年的引导教育;包括纹身、发饰、穿鼻、穿耳;包括运用发声器官而产生歌唱和诗吟,也包括用躯干、五官、肢体语言发展出的舞蹈。对人身和人群这种美的寄托,可能还要早于利用自然材料的外化的表现。所以,艺术史的开端几乎和人类社会的开端一样古老,人们在肯定了生命和肯定了对生命的维持之后,任何舒适感都有可能导致艺术的产生。所以,虽然个体生命会表达个体性的美感的外化显现,但社会性人类艺术的产生并不主要是一种个体的行为,而是一种基于个体的群体的必然,由个体向群体的聚会和飞跃更为重要。

人们定居以后,对摆脱自然的掌控、创作出丰富的物质生活等方面的能力日益加强,其发展频率日益加快。同样对于艺术来说,它们的品类、样式、品种、材料、技法的发展与演进,也大抵如此。今天,考古学的收获可以说明这一切。

正如人们获得近现代生活以后,很少或很难具体考虑人们从野生动物般生活状态时摆脱出来的那一刻,即真正成为人的那一刻,无论是环境、自身、技术获得与创造,极少去回溯、考虑这一初期或早期的问题。同样,在近现代艺术品类纷繁、光怪陆离、充满激情的表达下,人们也很难去考虑艺术起源的“端点”的问题,如品类、样式、品种、材料、技法的发端。这当然是艺术史的问题,在分门别类的艺术上,又可以区分为美术史(还可以细分水墨画史、油画史、版画史、水彩画史、漫画史等)、设计史、工艺美术史、音乐舞蹈史、综合艺术史。应用考古学的方法,考虑艺术的端点问题以及艺术的早期发展问题,这就是艺术考古学所要解决、解释的端点和早期的问题。

正如人们对待新石器时代以后,文字文献产生之后,例如,中国对于从三代直到隋唐五代,虽然文献记载日益详尽,可是考古学还是发挥着重要作用,发现、说明、解读甚至参与重建某个历史的片段。同样,尽管艺术史在发展成熟的过程中,文献记录的作用越来越大,但是仍然需要考古学的发现、说明、解读,这就是艺术考古学所要解决、解释的关于艺术发展的问题,事关品类、样式、品种、材料、技法。

当现当代艺术不断甚至急切地向历史、向传统汲取营养,重新评价、批判、认识传统,以传统为一种参照以冷静地认识现当代艺术,考古学就是不可缺失的手段。

(三)关于艺术教育

人们对生活技能、生产技能的获得,是需要靠教育的。广义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学校教育范畴之外的。例如,大人对孩童的诱导、模仿、各种教诲,在自然环境当中的趋利避害,人群当中的互相帮助,正确与人相处,包括异性间相处、同辈间相处、异辈间相处的方式和能力,一般来说,这些是非学校教育,每个人几乎不可避免地要经受这些教育。艺术教育有相近的地方,也就是对基本美丑的辨别,对自己的舒适感的肯定以及对人群总体的舒适感到美感的尊重肯定,这一系列的行为都需要进行诱导和触发,这些教育一般也可以是非学校教育获得的。一些观点认为,人们的艺术是不需要教育的,是先天就能获得的,这种说法起码在后来就不尽准确了;也有认为艺术教育只能是依靠学校教育,这当然也是不完整的认识。

艺术教育大致可以分为几个方面:第一,基本审美的教育,对美的认识和肯定。第二,基本的技术教育。歌唱、舞蹈、绘画、雕塑、设计等,都需要一些基本的训练。第三,高等的教育及再教育。到了第三个阶段,大致是为了造就专门的艺术人才或者称为专门的艺术家的,如音乐家、画家、雕塑家、设计家等。至于不主要依靠学校培养的艺术天才、天籁之音等,实际上是把教育的第二、第三阶段隐形化了,这个阶段他们摆脱了学校的外在形式,但是这一阶段本身是跨越不过去的。陕北的信天游的老歌王、不识字的“白狼”柴根,讲述过他多少次在山峁上、沟壑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大声吼唱;津巴布韦地区的非洲石雕、木雕艺人,最有成就者,总是在精益求精,并且以对手的作品作为参照,以提高自己超越对手,这些都是上述第二、第三阶段隐形化的实例。所以,把艺术教育定位于一个广义的艺术教育,就是有一个由低级向高级升华的过程。

我国既然有了艺术院校或艺术系科,有了成规模的学校、课堂、教材书本化的艺术教育,自然应当非常珍视这种条件,以造就现代艺术家。可是,往往是事与愿违,学校里往往难以创造出真正的艺术家和大师,其间的问题很多。有一般教育的问题(和非艺术广大院校的教育的问题同在),也有专门教育的一些问题,但这些不是本文所关心的问题。本文旨在讨论艺术教育的作用时,着重讨论艺术考古对艺术教育某些纠偏的意义和价值。

二、艺术考古教育探究

艺术考古教育,是个相当宽泛的问题,包括针对教育的对象,针对教育的需求和目的,这里分成几个主要层次、几个主要侧面进行讨论。

(一)一般层次

对于艺术教育,存在有中专水平、大学本科水平的一般艺术教育层次,艺术考古教育应当介入这个层次。

艺术考古学可以考虑专门的本科教育,进行比较系统的考古学、艺术考古学、艺术史学的教学与训练。培养的毕业生,为将来进入研究生教育阶段做准备,也可以向文博考古研究、展示、保管单位提供人才,也可以向社会提供需要。

作为非艺术考古学、艺术史学的艺术学科,应当把艺术考古学作为基础课、必修课之一,这门课程不必占用很长时间。其主要任务是解释清楚审美的起源,艺术的起源,一般艺术史与考古学的关系,解说艺术考古的最基本原理,介绍中外艺术考古的已有成就,使艺术学科的学生初步感觉到艺术考古训练的必要。

(二)中高级层次

所谓中高级层次的艺术教育,一般是指硕士、博士阶段,艺术考古的介入应当带有一定的科研成分。对于专修艺术考古学、艺术史学的硕士生、博士生,要求更加专业一些。

例如,对艺术起源的研究,人类起源和艺术起源的关系,早期艺术与人们定居的关系,以青铜器为代表的技术变革之后艺术的发展问题。其中,艺术的起源的最早阶段其共性是远远大于个性的,人类定居之后,造成了人类艺术气质的分离、变异,要深究其时代和原因,要深究艺术本身与非艺术的因素。

不言而喻,就物质遗存来看,艺术考古学所面对的主要对象即考古学的收获,以美术品占绝大多数。其中,首先有平面的和立体的表现;其次,可以分析出来设计的表现(包括工艺设计和艺术设计),间接可以涉及早期的音乐、舞蹈、诗歌等其他艺术门类。因此,应当探讨各个艺术门类在考古学当中所反映的权重的差异,以及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深入了解各种艺术门类其发展时的或迅速或迟缓的表现,以及深究其原因。

现在人们已经比较容易地区分,从人类定居时开始,西亚北非地区、中亚地区、欧洲南部、欧洲中部、欧洲西部,东亚等有关地区之间的艺术的差异。除了以上讲到过的艺术表现的差异之外,艺术考古学还要关注材料、技法以及造型偏好的差异,关注有关艺术与艺术之外的因素。

(三)为现代艺术教育服务

在几乎任何艺术门类往往都有这样的现象,人们对艺术创作“规律”尚未有掌握时,其艺术创作的原始冲动就越强大,作品品格成为唯一、成为典范、成为不可逾越的巅峰。反之,人们对艺术创作规律掌握的越加透彻,其艺术创作的原始冲动就越加被束缚,作品不可避免地品格低下,中规中矩的艺术作品往往也是最为平庸的艺术作品。恐怕不会有人拒绝从艺术考古教育当中摄取古老艺术创作当中的原动力、原始冲动与创造力。

艺术考古学关注艺术家所用材料,艺术材料学在走过了漫长的历程以后,会反向关注其原始、早期状态。材料的选择使用,会对艺术作品产生重要的影响。以石器时代、青铜时代为例,甚至产生过决定性的影响,而这两个时代艺术材料的探讨,舍弃考古学是无法进行的。

艺术的历史以美术史为例,说到底,不过是写实主义与写意主义的理论与技法的纠结互动前进的历史,这一点从考古学所提供的材料上看是非常清晰的。早期的人们为了表现美,同时在向着具象和非具象两条道路在努力奋斗,伊比鲁尼亚、米诺斯、红山、马家窑、两河、埃及、黑非洲地区的早期艺术都证明了这一点。在西亚、北非、欧洲地区,写实主义主要是和环境地貌学、建筑学、生物学、体质人类学相结合,表达的写实主义情趣,即逼真性与人文内涵的结合。在东方,主要以中国艺术为代表,由于意念性和理念性的趋同、至上与笼罩,表达了写意的充分发展。从早期的同途而殊往,发展到近现在的可能的殊途同归,艺术考古学不仅给予了实例和实证,表达各期和各地的技法表现,而且应当指出其深刻的原因,摸索其规律,服务于未来的艺术发展。

现在的艺术批评,包括美术批评,尤其在中国,常常呈现出一种无根基的漂浮、浮躁的趋向,趋于玄学的趋向。艺术考古学可以提供一些历史的、基本的参照物,于是当代艺术可以和传统艺术得以比较,个性化的作品可以和群体的无意识艺术倾向相比较,中外的某些作品可以在考古学指出的时间带上相比较。对当代特定的区域,如中国,总体艺术发展水平的评价离不开艺术考古所提供的基础、所提供的路径、所提供的相对比的标本。这样的批评,由实证出发才有可能达到哲学的高度。

艺术考古学经过数以万年计的排队和爬梳,经过千余年以来有了专门的艺术家队伍的创作实践,以及艺术史家的梳理和爬梳,找出一定的艺术发展规律并以此建立艺术发展坐标系,这样有助于对人类未来艺术的预测。

(四)艺术的终极目的与艺术考古

艺术的终极目的问题是一个重大的问题,牵涉人类为什么有了艺术而艺术的终极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人类把艺术看作是具有人类自身的和人类社会的基本属性之后,便可知道艺术考古学的教育是一个须臾不可缺失的部分了。

艺术的诞生是由人们的自我愉悦开始,艺术的终极目的应当是促使人类的圆满达到可能的极致。简而言之,艺术的终极目的就是人类社会在艺术层面上的真善美的全面实现。从这种认识出发,人们看到了自有人类社会以来,直到现当代的太多的假恶丑,甚至在某些方面有愈加堕落卑劣的趋向。如果说在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中华民族的存亡危机日益加深的时刻,有真正的艺术家提出“艺术救国”的口号,我们这代人听到还带着一种不解的振奋的话,那么现当代的人们对于以艺术、以真善美来救世,恐怕就会有一种切肤的认同的感觉了。

艺术品和艺术家本身有真、善、美和并非真、善、美的区别,如果当代人不能够悉数说清楚此间的区分的话,那么艺术考古却能够比较客观的、以从历史回顾的角度,叙述人类以真、善、美对抗假、恶、丑的艺术历程。由此说来,认识艺术的终极意义和终极目的,阐述艺术的终极意义和终极目的,极需要艺术考古学的有力支撑,需要艺术考古学的认真培训。

三、艺术考古课程设计问题

艺术考古应当课程化,在艺术院校尤其需要。各所艺术院校、系科所属地域不同,教学科研特点不同,在设置艺术考古学课程的具体做法上不可能“一刀切”。笔者在这里提供了一种设计,以供参考。

(一)中专、本科阶段

以下指的是非艺术考古学、艺术史学专业。

开设“艺术考古学”课程,可以将艺术考古学作为美术史学的前半部。在中专和大学本科阶段,要给学生们以考古学和文物学的基本知识,使学生知道如何采集考古学和文物学成果,了解考古学和文物学的基本工作流程,了解考古学和文物学以断代和分类为基本手段的工作方法,课时量控制在16至20课时即可基本完成这一任务。

例如,在中文、历史、哲学等人文学科院系的课程中设置一门考古学通史类课程,或在全校范围内由专业教师开设文物赏析类课程,课程内容不必过于精深,旨在为学生打下基本的考古学、文物学、美学基础,提高学生欣赏美、感知美,有关作品中继承和模仿的能力。

(二)硕士研究生阶段

区别中外,区别主要地域,进行艺术考古学的重点教育,树立艺术考古学与艺术史的“时间树”概念,开展艺术考古学方法论的探讨。使艺术史“物化”,变为空间环境艺术史、生命体验艺术史、生活创作艺术史。有条件的院校系科可以进行考古工地艺术考古实践,分专题的艺术考古实践(如青铜艺术、陶瓷艺术、画像石艺术、雕塑艺术、绘画艺术等)。

尽可能完成认识中外艺术史文献和艺术考古实物的“互证”问题,这方面西方希腊罗马艺术史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应当成为美术史论硕士研究生的必选理论课程,应当推荐成为其他艺术科系的重点选修课程,鼓励产生艺术考古学范畴的硕士生论文。

(三)博士研究生阶段

进行有关艺术考古学的专门研究和专题研究,展拓视野,寻找热点,并且与现当代的艺术实践相结合,提供高质量的“艺术考古学”博士论文。

从学科的持续发展出发,重点培养年轻的学科带头人,培养各个层次的艺术考古学教员。组织去有关国家和地区,进行艺术考古的交流、调查、访学,引进新鲜理论、技术与器械。

(四)其他

关注艺术考古学推向一般院校的历史、考古、哲学等的人文教育,推向综合性院校(包括理工科)的素质教育。加强和文物考古科研单位的联系,掌握最新的考古出土情报信息,使艺术考古学紧盯田野考古学的最新发现和收获。加强国际交流,及时掌握国际的有关学科动向。

加强艺术考古学本身的理论研究。加强与哲学、美学、人类学、民族民俗学、社会学等的互相渗透和促进发展,在学科上确立艺术考古学和诸如美术考古学、设计考古学、音乐舞蹈考古学等学科层级关系,在促进艺术考古学发展的同时,也大力推进相关子学科的向前发展。

考古学发展史篇9

我国深受儒术思想的影响,汉代甚至独尊儒术,而儒家思想的音乐观又以“声音之道与政通矣”为追求,这种将音乐与政治高度结合的音乐观成为了中国历朝的音乐思想传统,史家治史往往将“乐”作为“政”的一部分记录在正史之中。同时,在历代野史、笔记杂谈、传奇小说中,也有汗牛充栋的音乐史料。但我国近代具有科学意义的音乐史学研究却出现较晚,从20世纪20年代起才出现了中国音乐史学的萌芽,代表作是叶伯和、朱谦之、郑觐文、王光祈等人的专著。及至20世纪40年代末,以杨荫浏的《中国音乐史纲》为代表,古代音乐史的研究已成为音乐学领域的一个重要分支。当代学界,古代音乐史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出现了百花齐放的景象。本文通过对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现状的粗略梳理,在史学史发展、当前的研究特点、学科展望等方面提出自己的一点思考。

一、中国古代音乐史学史发展历程管窥

20世纪20年代是中国音乐史学的发源期,出现的论著主要有:叶伯和《中国音乐史》(1922年)、朱谦之《音乐的文学小史》(1925年)、童斐《中乐寻源》(1926年)、孔德《外族音乐流传中国史》(1926年)、郑觐文《中国音乐史》(1929年)等。这些音乐史类著作的出版,标志着中国音乐史学萌芽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新的音乐历史观念:“音乐史是供给人类精神生活的需要,与衣食住为供给人类物质生活的需要是一样的,所以编写音乐史,第一项是要注意一个时代人文的发展,第二项才是考证历代作品的成绩。”①不同时代的新思维学者们不断地想摆脱研究历史的传统观念束缚,提倡用科学的、新型的、哲学的眼光来审视和观察,摈弃旧观念推进新理论,呈现出时代性强的音乐史发展观。诸多先行者意识到音乐史学学科的独立性,无疑具有非凡意义,但是,建立一门独立的学科谈何容易。音乐史学如果要从一般的历史学中独立出来,首先只能从现存的浩如烟海的史籍入手而别无他法;而对历史资料的鉴别、整理、审定,使音乐史学的先辈们只能采取考校、汇集等一系列传统研究历史的方式方法。

我们从许之衡、王光祈、缪天瑞等人的音乐史著作可以看出,他们明显不满于传统治学史观念。王光祈先生在《中国音乐史·自序》中讲到:“吾国历史一学,向来比较其他各学发达,但在事实上,亦只有‘史匠’而少‘史学家’(如司马迁之流仍凤毛麟角不可多得),只有‘挂帐式’的史书,而无‘谈进化’的著作”。②因此,王光祈企图用进化论思想贯穿于自己的著作,为后学开启一种全新的治学思维。建国后,以杨荫浏、廖辅叔、李纯一等为代表的研究队伍,为中国音乐史学发展所作出的不懈努力,大大丰富了中国音乐史的研究成果。在音乐史学观念上产生了一次变革,引导着研究者们转向从现实的民间音乐实体来充实史学本身,努力使音乐史成为真正的音乐的历史,而不是在一般书籍里的音乐文学史。基于此,音乐史学学者们开始意识到一个新的突破口——考古,一批学者深入到考古学的领域,以出土的文物来验证史籍中关于音乐方面的记述,用考古学的新发现来不断补充史料记载的不足。经过这些学者的不断努力,音乐史学又有了新的进展,逐渐开始充实起来并走上了独立学科的发展道路。

音乐史学真正作为一门系统的、科学意义上的学科,是在“”之后。研究队伍不断扩大,一批论文与专著的发表和出版,若干专题学术研讨会的举行,促使对中国音乐史探讨与商榷的争鸣,更使音乐史学界呈现出生机勃勃的局面。尤其在民族音乐学概念被提高到应有的高度之后,刺激了民族民间音乐的研究,从而在基础上大大加强了音乐史学的研究。这一时期,研究者们开始向音乐史学的深层挖掘,努力在音乐史实之间、史实与当今存留的乐声之间寻找必然的联系。同时注意到音乐形态的流动性,从而论及到中外音乐史、各民族之间的音乐流变关系,“中外音乐交流”等专题得到广泛讨论。这些积极的研究成果,也表明音乐史学工作者的历史观念达到了新高度,使中国音乐史学逐步发展成为科学的音乐历史学。

二、对当下史学研究方法的思考

从宏观角度来分析,中国音乐史研究到现今为止经历了以下几种史学观念与方法的演进:

(一)上世纪40年代之前,中国音乐史学在研究方法上主要是从古代文献里寻找痕迹进行考据论证。如乾嘉学派通过训诂、校勘、注释、辑佚、辨伪等方式,整理了两千多年以来的封建文化典籍,涉及金石、考古、经学、小学等各学术方面,以及丛书、类书等的研究编撰等方面,给后人形成了一整套科学的研究方法。近代国学宗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垣、陈寅恪深受影响,对史学学科发展的全新构建,如梁启超的“近代史学新构想”、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陈垣的“史源学”、陈寅恪的“史诗互证”等等。这些真知灼见的全新理论模式使传统治史方式获得深入的发展,对推进音乐史学的研究也提出了新的指导。

(二)20世纪50~70年代,田野考察的重要性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对音乐文献结合民间音乐加以分析的研究方法尤其重视,如杨荫浏先生指出在田野考察中需采用“住居式考察”“个案调查”“地区性普查”等主要手段,将民间早已存在的传统与历史文化结合起来进行考察,使用录音技术抢救遗存的声音,建立民间乐器展览,迄今为止,这仍被视为最先进的考察方法。这种方式抢救性地记录下一系列不为世人重视的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们所记录的这一时期的原生态艺术及其所处的社会氛围还尚未遭到外来强势文化的破坏。如上世纪50年代,杨荫浏、曹安和赴无锡采访“南鼓王”朱勤普等十位艺人,发掘北京智化寺“京音乐”,出版《苏南吹打曲》等等。这一系列的调查把中国器乐史的当下活态状况呈现在世人面前,几乎把所有录音演奏记录成谱。这些成果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建立了一整套20世纪后半期以来中国音乐史的研究视角和方法。

(三)20世纪80~90年代,对音乐史进行研究形成了以民族音乐学、音乐文献学、音乐考古学、音乐图像学等学科资源相互结合、渗透的研究方式的一股热潮,黄翔鹏先生提出了“音乐形态学”这个概念,打破了以往按照阶级等政治观念划分中国音乐史的惯例,创造性地依照中国音乐史发展形态的嬗变过程,将之划分为“先秦乐舞时代”“中古伎乐时代”和“剧曲音乐时代”三个阶段,充分考虑到了音乐文化内涵及其性质,音乐自身要素、风格及其发展规律特征,着眼于社会的变迁和政治更迭方面的因素,使音乐分期更为趋于合理。音乐史学在20世纪80年代之后,多学科视角理念的增强导致了对学科发展的重新审视,特别是考古学、文献学、地理学、社会学、民族学、民俗学等学科对中国音乐史学的发展贡献巨大。

以上三种研究方式,形成了当下中国音乐史研究的基本模式。因为历代各种史籍中大量的音乐史料记载并不能等于音乐史学;况且有些记载又是极其模糊、不明确,甚至是谬误的。随着近代以来大量考古出土的实物史料来看,我们对古代社会各个方面、各个层面的认识在不断地超越着前人,所以传统音乐史学的史料结构在不断地发生着改变,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孕育出了一个立体的史料系统,只是建立在音乐文献史料基础上的传统音乐史学已明显不能适应新形势下的研究需要了。与此同时,我们还需要清楚地意识到,虽然一部全新的中国音乐史可以被考古学所提供的大量史前物证构建,但还远不足以填补漫长历史的空白,历史的真实面貌只能不断地去接近它,而永远不能达到它。不同学科领域,多层次、多角度进行综合论证,方能得出比较接近事实的结论,这是一个“创史”“补史”“正史”“证史”的过程。

三、对传统文献研究局限性成因的思考

笔者认为,只是建立在文献史料上的中国传统音乐史学有居多明显的局限性,走了一些不必要的弯路,具体因素大致如下:

(一)中国用来记录历史文献的载体在东汉造纸术发明之前的西汉和先秦时期,都用绢帛、竹简、木牍、龟甲、动物骨片等(石刻、钟磬、器皿铭文除外),极易受周边环境中湿度、温度、酸碱度、气压和风化等自然因素的影响,不易保存成百上千年。东汉造纸术、隋唐雕版印刷术、北宋活字印刷术等新技术手段的出现,仍然难以实现历史文献在自然无干扰状态下的持久保存,完全不同于古埃及的纸草记录载体以及古巴比伦的泥版、石版纪事。埃及、巴比伦属热带沙漠气候,干燥炎热,因此为纸草、泥版等载体在地下或废墟中保存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年以上提供了条件。

(二)文字的记载并不能反映出历史的全貌。与中国久远人类历史相比,文字的出现仅为短短的数千年,即使是从中国较为成熟的甲骨文文字算起,至今不过三千多年,之前并没有任何文献可查。人类的文明信息被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只是一部分,而书籍能在漫长历史过程中存留下来的,又只是一小部分。在中国历史上,文献的积聚和传承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浩劫。比如“焚书坑儒”,当时究竟焚毁了多少先秦典籍恐怕不好定说,但仅从曾侯乙编钟上的铭文内容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时至今日,我们对于先秦乐律理论的了解也实属是微乎其微的,而且其真实性还存在疑问。

(三)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类中个体,不管是哪个阶层的人,都要受到当时所处社会的制约。历史上任何人的意志,被当政者所左右的状况在普遍的正史中是经常遇见的。我们可以看出,在撰写历史的文人中,既懂乐律理论,又有音乐实践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我们知道,所谓的正史所记载的音乐内容主要是服务于宫廷的,而关于广大社会下层音乐生活的内容不多。我们姑且想象假若这些史官“他们对音乐有可能一知半解,假充知乐的人居多”,在这些正史中,被这些文人记录下来的音乐文字,扭曲当时音乐本貌的情况就不难得知了。中国古代音乐的发展从未断裂,即使改朝换代,宫廷音乐形态转型为民间音乐文化也能照常健康的发展,古代文人们通过到民间寻访前代散失的宫廷乐工,就会将断裂的音乐历史重续,杨荫浏先生对于智化寺“京音乐”的调查就是这种再续前弦的举动。以往过度关注王侯将相等贵族化的音乐、宫廷生活相关的内容以及上层政治纲领相符合的内容,从而忽略了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宗教音乐、民间俗乐、地方歌舞戏以及与之相关的生活史,对于原生态民歌为代表的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正好可以弥补此方面的空白,展现地域文化色彩和地理特征相关的音乐风格,勾画出浓郁乡土气息的生活意境。

(四)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很关注事物与时间的关系,历史学更是倾向于时间分期,20世纪中叶起,“法国年鉴学派”给史学研究带来启示:发现了政治史以外的社会史与生活史;发现了历史学的“时间”特质,“长时段”概念被引入史学研究方法之中,时间是一种序列,它的绵延带来诸多变化。目前中国音乐史分期大致有三种:第一,政治史分期;第二,文化史分期;第三,文化地理分期。以音乐分期来讲,政治变迁无法一夜之间使音乐发生根本性变化,社会突变之初,音乐大致仍会沿着以往的规律的惯性向前发展,然后再依据外部影响的大小而逐渐嬗变。从音乐文化的内部,找寻音乐发展变化规律进行分期,具有合理性。对于音乐史实的认定,西方音乐史更为侧重乐谱的音乐的艺术风格,而中国音乐史更侧重于文化要素。

四、对学科发展的憧憬与展望

当前中国音乐史的研究越来越细化,许多研究从总的音乐史研究领域中日益凸显,逐渐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分支学科,如乐律学、音乐考古学、琴学、古谱学等。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研究方法呈现出多样性的特点,这就要求学者既要加强史学文献研究,又要引入“新史学”(整体史、生活史、社会史等)的视角,力求展开丰富的音乐历史的各个层面。新史学的一个关注热点是“社会生活”,从社会史角度将社会不同现象纳入到音乐史学研究中来,如制度中的音乐、生活中的音乐、音乐如何建构生活、都市生活与市民音乐等等。这一方面在近年来也是成果显赫,比如“乐户”研究,从制度到乐制、乐户、乐籍等等音乐现象予以考察,力求展开丰富的音乐历史各层面。

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当今这个知识爆炸的信息时代,考古史料的信息来源十分丰富,考古学史料与文献史料并驾齐驱,成为当前中国古代音乐史学发展十分重要的研究领域。时至21世纪的今日,在全球一体化和意识形态领域方面逐渐宽松的背景下,人们对历史的认识不断深化,以往尚未注意到的新课题不断涌现,尽管如此,文献史料仍然是当今中国音乐史学研究的侧重点,随着考古手段的提高、考古进度的加快,大量全新的考古史料出现,从基础上动摇和改变了传统音乐史学的史料结构,从而确立起一个全新的文献史料和文物史料相辅相成的史料系统。在综合国力大幅提升、国家响亮倡导文化强国的新形势下,作为文化强国战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热切期盼能有反映时代特征的、权威的“中国音乐通史”,这将是我们这些从事研究中国音乐史学学者的夙愿!

注释:

①郑祖襄:《 十年一回首——漫话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的现状》,《音乐研究》, 2008年第6期。

②秦序:《半世纪以来的中国古代音乐史学研究》,《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

参考文献:

考古学发展史篇10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应是傅先生学术大国新的发展与进步。中国社会历史文化是一个复杂多样的组合体,费孝通先生近年提出的“多元一体格局”就概括了中国历史与现实内在结构的这一根本性质。(注:费孝通:《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格局》,《北京大学学报》1989年4期。)多元文化,可以从许多标准、角度去区分和理解, 海洋性文化与陆地性文化无疑是中国古代和现实人文关系中两个最基本的传统。这两个传统不但是不同民族文化群体的性质差异,更是地理位置差异所缔造的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化适应形态。换句话说,海洋社会经济同样是社会经济形态的一个基本环节,海洋社会经济史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中国社会经济史总系统中极其重要的子系统。但是,由于我们过去意识形态中强调的“国情”是农业大国,传统史学、包括传统社会经济史所注重的也只是以传统农业社会为核心的陆地社会经济研究,“海洋因素很少被置于观察的视野之内”、“历史学界对于海洋缺乏应有的热情”。(注:杨中桢:《关于中国海洋社会经济史的思考》,《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6年2期。 )即便已经出现了不少对于海洋社会经济的某些单项课题的研究成果,诸如海外通史、海洋贸易史、海外移民与华人研究等,但还未见站在将“海洋性”作为与以传统农业为核心的“陆地性”并列存在、相互补强之社会经济体系的高度,将海洋社会经济史研究作为一个新的学术整体去建设、完善和发展。

这个新的学术整体,继承傅先生所开辟的借鉴多学科研究方法于学术研究的社会经济史学精髓,更进一步发掘、勾稽传统史学之外的新思维。而且,海洋社会经济作为人文体系的一个特殊环节,它的历史建构更需要这样的多维视野,这大概就是杨国桢先生倡议的“科际整合”用意所在。

海洋考古是当代西方人文社会科学中才出现不久的一个新的学科点,在不断寻求“多维视野”的海洋社会经济史学体系中,海洋考古可以融合、整合成为一个崭新的环节。

二、海洋考古:社会经济史学多维视野的新环节

英国功能派人类学大师马林诺夫斯基(Malinoveski)说, 文化是人类在满足生物性的要求的同时所创造的一个新的、第二性的、派生的环境,为了使有形的文化“环境”得以维持、延续,就同时创造了文化规格,即无形的组织和制度,构成文化的“社会”层面。(注:托卡列夫著:《外国民族学史》第241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 )海洋社会文化也是如此,她是人类在海洋活动中所创造的凌架于海洋自然环境之上的一个新的人文存在,既包括船舶、港口、码头、栈桥、海洋贸易物品、海上移民等有形的海洋文化“环境”,还有约束海洋社会经济发展的制度与政策、体现海洋人文传统的习俗与族群心理倾向等无形的海洋文化层面。海洋考古(Maritime/Marine Archaeology)就是通过调查、发掘和研究古代人类从事海洋活动之有形的物质遗存,进而探讨遗存背后的海洋社会经济与文化等无形的层面。

从理论上说,海洋社会文化活动不仅在水下、而且在陆上都有遗存,西澳大利亚海洋博物馆馆长吉米格林(Jeremy.Green)指出:“陆地上发现的古代沉船虽不出于海洋,也不用水下考古,但却属于航海或海洋考古学。”(注:Jeremy Green: Maritime Archaeology——A Technical Handbook.ACADEMIC PRESS LIMITED 1990.)但在实践上,水下调查技术在海洋考古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并已成为海洋考古方法的标志。因为:第一,海洋文化遗存主要埋藏在海底,因此水下技术对于海洋考古来说具有特殊的重要性。第二,随着常规潜水技术的发明,水下技术也主要是应海洋考古、特别是海底沉船考古的需要而产生的,不断发展与进步的水下考古专门技术也主要是被运用于海洋文化遗存的调查与发掘中。由于水下技术的限制,海洋考古成为考古学中最年轻的分支。从人们对海底神秘沉船的关注,到现代潜水考古技术方法的产生,海洋考古在西方地区经历了漫长的学术探索过程。

在上古希腊,采绵人用阐单的空气袋发现了地中海底沉船;1446年,阿伯蒂(Leon Battisat Alberti)试图对意大利内米湖(Lake Nemi)中传说的两艘罗马“沉船”进行打捞,但失败了;1535年,德马基(F.Demarch)用木制面罩潜到遗址上, 对其中一艘沉船进行结构与布局的详细调查。19世纪中叶,随着近代考古学的产生,考古学家更加关注海洋文化遗产、特别是沉船遗存的调查。1863年,恩格哈特(C. Engelhart)在丹麦的斯列斯威格(Schleswig)沼泽地中发现了4世纪的“尼达姆(Nydam)”号沉船,并按陆地考古的方法进行发掘和记录; 在丹麦的奥斯塔特(Aostad)等地的沼泽地中也不断发现9 世纪北欧海盗的维金船(Viking Ship)。但由于潜水技术的限制, 考古学还无法真正扣开通向海洋的大门,更不用说透过这些萌芽阶段的“海洋考古”作海洋社会历史的学术研究。

本世纪开始,头带硬盔的原始重潜技术应用于沉船遗址调查。1900年,在克里特岛与希腊大陆之间的安提基希拉(Antikithera )附近海底,发现了运载大理石雕像和青铜雕像的中世纪沉船,希腊政府组织海军进行打捞;1907年,伦敦文物协会雇佣专业潜水员,对肯特郡赫尔纳湾的一处罗马沉船进行调查。40~50年代是海洋考古发展的关键时期,法国水兵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负责的小组发明了自携式水下呼吸器(SCUBA),即常规轻潜, 为包括考古学在内的水下科学探索提供了最基本的保证。1952年,库斯托调查并“发掘”了马赛附近大康格卢岛(Le Grand Conglou)海域的一处古希腊时期贸易沉船;该小组的另两名成员菲利普泰莱芝(Philippe Tailliez )和弗里德里克杜马斯(Frederic Dumas)也一直坚持在地中海海域寻找古代的沉船遗址。1959年,瑞典国王动用1200名潜水员,将著名的“瓦萨”号战舰打捞出水。但由于这些军人潜水员缺乏考古、历史知识,他们的工作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海洋考古,真正科学的海洋社会历史研究也是极为有限的。

60年以来的轻潜技术被专业考古学者用于沉船考古、专业历史、考古学者亲临水下,标志着水下考古的诞生。1960年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考古教授乔治巴斯(George Bass )应邀对土耳其的格里多亚角(Cape Gelidonya)海域古典时代的沉船遗址进行发掘,这是考古学家第一次亲临水下,从此海洋考古在世界范围广泛开展,方兴未艾。1961—1964年间,巴斯和他的学生们又发掘了土耳其海域的拜占庭时期沉船亚细阿达(Yassi Ada)第一遗址;1967—1969年间, 他们又发掘了拜占庭时期的亚细阿达第二遗址;1967年,巴斯领导来自10多个国家的40 多位考古学者发掘了塞浦露斯的卡伦尼亚(Kyrenia )沉船遗址。1973年,巴斯任德克萨斯A&M大学航海考古研究所所长;1977年起, 该研究所对土耳其的斯泽利曼(Serge Liman)地区的一艘11 世纪的沉船进行发掘;1966年,巴斯出版了权威的《水下考古学》一书。在英国,1964年成立了“航海考古学会”,该学会编辑出版《国际航海考古与水下探索杂志》;1965年英国调查设得兰群岛外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雷夫德(De Liefde,1977)”号沉船。1967—1971年间,女考古学家玛格丽特鲁勒(Margret Rule)主持发掘都铎王朝的著名战舰“玛丽露丝(Mary Rose)”号;此外,在黑斯廷斯(Hastings )海域调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阿姆斯特丹”号,布拉斯基特海域和拉卡达(Lacada)海域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圣玛利亚罗莎(Santa Mariade la Rosa )”号、“希罗娜(Girona)”号等。在澳大利亚,1973年,吉米格林在西澳海域连续负责发掘了1629年沉没的“巴达维亚(Batavia)”号,1656年沉没的“费居德德雷克(Vergulde Draeck)”号和1727 年沉没的“泽维克(Zeewijk)”号等东印度公司沉船进行调查发掘。 中北美洲的水下沉船、特别是满载金银财宝的西班牙战舰长期吸引着商业打捞者,最近各国通过了水下文物的立法,使沉船调查发掘成为考古工作的一部分。在美国,有独立战争时期著名的“捍卫”号的发掘;在加拿大,有法国战舰“马肖尔(Machault)”号的发掘等。(注:基思麦克洛利:《海洋考古学》,海洋出版社1990年。)巴斯在开创水下考古之前就是对于地中海古典历史文化卓有研究的专家,他在格里多亚角等沉船遗址的发掘就是为了弥补古典文明史研究中单纯文献史学的不足;吉米格林从事水下探索的目的更是为了研究船舶技术发展史、东印度公司航海史等海洋经济文化史课题。作为考古学的一个新领域,海洋考古从一开始就被置于海洋社会历史与人文研究的学术宗旨上,而不是捞宝、好奇或其它。

中国的海洋考古也有一个从陆上走向水下的过程。建国以来在一些沿海省份陆续发现了一些因埋藏地点淤积成陆而得以在陆上发掘的古代沉船,如福建连江敖江的西汉独木舟和泉州后渚的宋代海船,浙江宁波东门口的宋元海船,上海嘉定和南汇的两处宋船等,其中泉州和宁波的沉船规模最大。(注:张威:《辽宁绥中元代沉船调查述要》,《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总第二十四期,文物出版社1995年;吴春明:《中国沉船考古的新进展》,《东方博物》第一辑,杭州大学出版社1997年。)由于技术力量和资金的限制,我国的考古学迟迟未能从陆上延伸到水中,无暇顾及水下沉船这一海洋考古学的主要领域。1985年,英国捞宝商米歇尔哈彻(Micheal Hartcher)在中国南海海域盗捞到一艘清乾隆年间沉船,船上的航海日志证实该船是1750年驶离广州往荷兰途国中沉没的。哈彻从船上获得15万件青花瓷器和125块金锭, 并公然在阿姆斯特丹拍卖3000件瓷器获得3700万荷兰盾,震惊了考古界。(注:杨林:《严格执行水下文物保护条例,努力开创水下考古工作新局面》,《水下考古通讯》第4期,1990年。 )这一偶然事件促成中国政府决心改变水下考古无力开展和海洋文物保护无法可依的局面。1987年在国家科委科技促进发展中心和国家文物局的协调下成立了“国家水下考古协调小组”,1989年国家文物局委托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Adelaide Univ.)举办了首届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闽、粤等省的11 名学员参加了学习并获得国际水下联合会(CMAS)的专业证书。就是依托这支队伍,近10年来相继在福建连江定海、广东台山川山岛、辽宁绥中三道岗等海域调查发掘出一批宋、元、明时期的重要沉船资料,标志着我国海洋考古工作的真正开始。

国内外这些海洋考古工作的初步开展,揭示的只是难以计数的海洋文化遗产的极小部分,但这些开拓性的工作所获得的沉船文物已经充分显示了该学科的无限魅力,也初步展示了她在海洋社会历史与人文科学研究中的巨大潜力。

三、海洋考古对于社会经济史学的贡献

当代考古学的新发展已经越来越突破了仅仅发掘、整理研究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有形的“物质文化遗存”的不足,开始重视遗存所体现的古代社会经济与文化课题。作为考古学发展的一个新领域,海洋考古在不断发掘人类海洋社会文化活动的物质遗存如沉船、港口遗迹、海交史迹等的同时,也十分重视这些物质遗存背后所隐藏的海洋社会经济与文化形态。考古学作为广义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已经为近现代史学的进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们也应大力地推动海洋考古对于科际整合中的海洋社会经济史学研究的贡献,挖掘海洋考古的主要学术领域于海洋社会经济史学研究的潜力。

由于古代人类海洋活动是多方面的,因此海洋考古的学术领域也是多方面、多层次的,主要包括沉船考古、海港考古、海洋聚落考古等三大领域。它们对于海洋社会经济史学都是有为可作的。

(一)沉船考古:发掘海洋社会经济史的特殊档案

船舶是世界上一切海洋文化的主要载体,沉船考古是调查、发掘、研究古代沉船实物及相关的遗存的海洋考古分支,对象是一切古代沉船实物,包括不同埋藏环境(水下、淤积陆地等)中的沉船。随着我国中古、近古航海时代的不断推进,在环中国海、主要是东南海沿海遗留了许多汉唐一明清不同历史时期的沉船遗存,据不完全统计达2000艘以上,成为海洋考古的一大特色。

沉船考古上已经得取许多著名的成果,如格利多亚角等多处地中海古典时期沉船、瑞典“瓦萨”号沉船、韩国新安元代沉船等。(注:基思麦克洛利:《海洋考古学》,海洋出版社1990年。)在我国,1974年在泉州后渚淤陆地调查、发掘的宋元时期沉船实物与船货,在我国陆地考古中开创了大型沉船考古的先例。1978年,宁波东门口的码头遗址中找到了一艘元代木船的残体,与泉州沉船、韩国新安沉船结构相似再现了中世纪远洋木帆船的形态特点。1990年以来,福建边江定海发现多处宋元明不同时期的沉船,如白礁一号沉船的宋船龙骨和大量瓷器白礁二号的明船青花瓷,都展示了这一时空海上交通繁忙的景象。1992年以来,在辽宁绥中三道岗的渤海海域,一艘满载磁州窑瓷器和外销铁器的金元时期沉船船货也被逐步揭示出来。而广东台山、南海等地也有多处元明时期的沉船得以调查,并正投入发掘。(注:同⑧,及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泉州湾宋代海船发掘与研究》,海洋出版社1987年;宁波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宁波东门口码头遗址发掘报告》,《浙江省文物考古所学刊》,文物出版社1981年。)它们就象一卷卷内涵丰富的海洋历史档案的发掘,扩展了海洋社会历史研究的新资源和新领域。

大海扬帆依托的是一定的航海技术,由于不同地区、不同历史时期的民族文化差异和发展阶段差异,不同时空人类的航海技术状况就不同,多样的航海技术史是海洋人文的重要组成部分。航海技术的具体内容包括船舶形态与结构的发展、远航技术的提高与航线的拓展等。沉船实物是揭示船舶形态与结构发展的主要依据,如泉州后渚、宁波东门口的元代木船与绥中金代沉船形态的差异,反映的就是我国古代南北方不同海域适航船的差异。不同水域沉船遗址的发现,也是了解先民开辟远征航线的依据,如泉州沉船附着物上的南洋水域贝类的发现成为该船航海东南亚的证据;西沙海域六朝以来沉船、沉物的发现,就可以确定我国早期航海家以跨越南海的离岸航线代替环绕北部湾沿岸航线的年代上限。

海洋经济文化活动是海洋社会经济史研究的主题,沉船考古资料对于建构海洋贸易史、海洋交通史、海内外移民和开发史等海洋社会经济环节都是不可多得的。古代商船考古的主要发现是沉船船货,是说明外销的或舶来的物质文化史、贸易史、经济史的直接证据,如地中海沉船主要内涵陶瓷文物对于古外销陶瓷史的研究等。通过沉船文物中涉及船货的外销地区、舶来产地的探讨,还可以间接地研究海洋交通史、海内外移民开发史,如沉船文物于“海上丝路”、华人开发东南亚的历史研究等,都是不可忽视的。

受只强调物而忽视人的传统考古影响,以往的海洋考古学者也很少关注船上社会的考察。实际上,在以商船为主的古代沉船中,船上成员之间的社会关系是海洋社会组织的重要组成部分,船上社会涉及阶级、血缘、宗教等各种社会因素,可以不同程度地反映在沉船的内在结构和遗物构成上。如某些遗物数量、技师的空间分布上的差别可以反映船上的等级社会关系,船员用具、赌具、酒瓶等内容说明的是以特定文化为背景的船上社会生活面貌。船上社会涉及阶级分类、血缘关系、宗教内涵等各种社会因素,这种关注物质文化背后的社会、经济、文化现象的取向是考古学新阶段的重要标志。

(二)海港考古:探索特定时空海洋社会经济体系的中心

海港是古代船舶停靠、装卸货物、避风的重要设施,还是以海港为集散地的海洋社会、经济、文化体系的中心,以及海洋交通文明史的起迄点。海港考古,就是对古代港口、码头、锚地等泊船设施及相关遗迹的调查、发掘与研究,它是海洋考古的重要内容。考古学所揭示的古代海港发展史同样拓展了海洋社会经济史研究的新视野,对于海洋技术史、对外贸易史、海洋交通史等海洋社会经济史各子课题的研究都具有重要意义。

海港遗迹既存在于陆上,也见于水下。如黎巴嫩、突尼斯原始港口遗迹,都是陆地考古上发现的重要港口遗迹;而因地震破坏而沉入海底的殖民时期中美洲牙麦加港口城堡的调查,(注:基思. 麦克洛利:《海洋考古学》,海洋出版社1990年。)则是水下考古的发现。

我国的海港考古工作已经取得了一些不系统的成果,如泉州后渚港、安海港、漳州月港史迹的初步调查,宁波东门口宋元码头的试掘,以及主要集中于泉州港的海外交通史迹研究等。(注:同上《泉州湾宋代海船发掘与研究》;及《安海港史研究》,福建教育出版社1989年;庄景辉:《海外交通史研究》,厦门大学出版社1997年。)除了田野工作上与沉船考古一样须关注湮没于水下的港口史迹外,在学术研究上我国的海港考古在宏观性和系统性上还有一系列潜力。首先,必须在个案海港考古工作的基础上,形成环中国海的宏观角度,各地的海港史迹应置于中国古代海港发展的全时空体系中考察,把握个案海港在海洋社会经济全史中的地位。其次,个案海港考古应克服象迄今泉州港研究中割裂个别海交史迹的不足,将系统的港口及相关史迹作为一个海洋性的社会经济文化系统对待。具体讲,码头及相关航运设施是海港社会经济文化的龙头,应全面调查泊船、航标、仓储、市舶管理等一切与港口储运有关的考古遗迹,复原古代海港的系统面貌。道路与疏港系统是海港社会经济文化体系的有机构成,将港区内部的道路、桥梁网络和连接经济腹地的道路、驿站等作为支撑港口作的系统设施来研究。海港区的石刻、墓葬、寺庙等人文史迹虽不是海港设施本体,如泉州港的祈风石刻、清净寺、伊斯兰圣墓等却同样是海港为中心的海洋文化活动的直接和间接结果。最后,海港不是一个孤立的文化存在,海港以外的许多与海洋文化有关的遗存与海港考古密切相关,甚至在我国以东南沿海地区为中心的多数古代海洋人文也都是不同历史时期中心海港城市的海洋文化辐射、影响的结果,如东南地区的古代陶瓷文化实际上就是一部逐步发展、繁荣的以销行海外为特点的海洋性陶瓷文化体系,不能脱离特定的海港与海外交通线发展史的研究。

因此,如果我们将海港考古置于以海港设施为龙头的海洋社会经济系统的高度、以东南中国为中心的环中国海的宏观视野中,系统挖掘海港考古的学术潜力,这一海洋考古的重要分支作为我国海洋社会经济史研究有机组成部分的学术价值将越发突显出来。

(三)海洋聚落考古的潜力

大海扬帆只是人类海洋活动的重要内容而不是全部,因此除了沉船、海港等航海史迹之外,海洋考古还有更广阔的学术领域,海洋性聚落的考古发现与研究就是其中之一。

考古学发展史篇11

一、历史语言研究所:中国考古学的发皇地

“傅斯年在学术上的最大贡献,恐怕应在于他创办并主持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注:杨志玖语。转引自《傅斯年与历史语言研究所》,《文史知识》,1999年第5期。)1949年以前,该所是从事田野工作最多的单位,举其荦荦者即有:1928-1937年在安阳殷墟的十五次发掘;与山东、河南两省地方政府分别组成古迹研究会,发掘了山东城子崖和两城镇遗址,河南浚县辛村卫国基地,汲县山彪镇和辉县琉璃阁东周墓地以及永城造律台等遗址。抗战爆发后,时局动荡,中国东南半壁河山沦入日本之手。该所仍在大后方坚持考古发掘不辍,先后组成几支考察团,发掘了云南大理、苍洱地区的古代遗址,四川彭山汉代崖墓及成都前蜀王建墓,又在河西走廓和关中地区进行调查发掘,获得了大量的考古资料,在中国考古学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下面仅以安阳殷墟的发掘和研究为中心,说明历史语言研究所为中国考古学的发展所作的巨大贡献。

傅斯年1928年4月受命筹建历史语言研究所,他所拟定的工作计划包括范围相当广泛,共列有九组:文籍考订、史料征集、考古人类及民物、比较艺术,以上属历史范围;汉语、西南语、中央亚细亚语、语言学,以上为语言范围。后在正式成立时合并为三组:(注:历史语言研究所在1934年增设人类学,(第四组),1946年又设立北平图书史料整理处。)历史学、考古学和语言学,分别聘请陈寅恪、李济、赵元任为各组主任。从先前把考古学纳入历史范围,到将其与历史学、语言学并列,视为一门独立学科,体现了傅斯年对考古学的重视,代表了世界考古学发展的趋势。

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后,傅斯年聘任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系博士毕业生、山西西阴村史前遗址发掘主持人李济领导考古组,并提出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作为考古组的口号。当时的傅斯年,刚过三十,年富力强、精神饱满、意气风发,浑身充满活力,不但具有雄厚的国学根柢,对于欧洲近展的历史、语言、心理、哲学都有精深的认识,“是了解现代考古学和科学技术的少有的几个天才人物之一”。(注:李济:《安阳一殷商古都发现、发掘、复原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因此,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伊始,便开始了震惊国内外学术界的安阳殷墟发掘。

有学者认为,仰韶村、周口店的发掘标志着中国考古学的诞生,以重建古史为目标的殷墟发掘为中国考古学的发展。(注:参见张忠培:《关于中国考古学的过去、现在、未来的思考》,《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9年第1期。)事实上,仰韶村、周口店的考古发掘和研究均是由外国人主持的,主要采用的是古生物学、地质学、体质人类学等自然科学的方法。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说,由中国人自己主持的大规模、有目的、科学的考古发掘应是安阳殷墟,并以此为契机,揭开了中国考古学及其相关学科研究的序幕。主持安阳殷墟发掘的单位即是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作为所长的傅斯年,在这次发掘中表现了卓越的组织能力和高超的科学发掘技术。

早在李济就任考古组主任之前,傅斯年便派董作宾赴安阳进行初步调查,并做了第一次试掘,取得了丰硕的收获。初战告捷,令人鼓舞。傅斯年之所以选择安阳殷墟,是基于“安阳之殷墟,于三十年前出现所谓龟甲之字者。此种材料至海宁王国维先生手中,成极重大之发明。但古学知识,又不仅在于文字。无文字之器物,亦是研究要件。地下情形之知识,乃为近代考古学所最要求者。若仅为取得文字而从事发掘,所得者一,所损者千。……此次初步试探,指示吾人向何处工作,及地下所含无限知识,实不在文字也”。(注:傅斯年:《本所发掘安阳殷墟之经过》载《国立中央研究院十七年度报告》,收入《傅斯年全集》第四册,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0年。)从中可以看出傅斯年对考古学的理解很彻底全面。因此,李济到任后,便立即主持了第二次发掘。比起第一次来说,这次发掘更符合近代考古学的标准,除系统地记录和登记发掘出的每件遗物的准确出土地点、时间、周围堆积物情况和层次之外,还要求每个参加发掘的工作人员坚持写下个人观察到的及田野工作中发生的情况的日记,因而第二次发掘的成果更为显著。此后,在傅斯年的全盘统筹之下,考古组排除种种困难。这些困难既有经济上的资金不足,又有政治上与地方政府的矛盾。傅斯年总是想方设法加以克服,保证了殷墟发掘工作的顺利进行。

随着考古发掘规模的不断扩大,历史语言研究所的考古活动吸引了一批从国外留学归来的专业考古人才,如梁思永及后来加入的吴金鼎、夏鼐、冯汉骥等。此外,大量的考古实践也培养了一群中国自己的考古学家,包括董作宾、郭宝钧、刘耀(尹达)、胡厚宣、高去寻、石璋如等。他们具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为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奠定了人才基础。

安阳殷墟发掘共进行了十五次,不仅是中国学术界的一次壮举,在世界考古学史上也是为数不多的重要考古发掘之一。国家学术界对其成就给予高度评价,认为它是可与十九世纪希腊特洛伊(Troy)古城的发掘和二十世纪初克里特岛诸萨斯(Crete Knossos)青铜文化遗址的发现相媲美的重大事件。可惜,1937年,由于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安阳发掘活动被迫中断。

安阳殷墟的发掘在考古学上的重要意义,按照李济的说法,“有三点特别值得申述:第一,科学的发掘证明了甲骨文字的真实性。这一点的重要常为一般对甲骨文字有兴趣的人所不注意,但实富有逻辑的意义。因为在殷墟发掘以前,甲骨文字的真实性是假定的。就是没有章太炎的质疑,(注:章太炎:《国故论衡·理惑论》“近有掊得龟甲骨,文如鸟虫,又与彝器小异。其人盖欺世豫贾之徒,国土可鬻,何有文字?而一二贸儒信以为质,斯亦通人之蔽。”)科学的历史学家也不能把它当着头等的材料看待。有了史语所的发掘,这批材料的真实性才能明了,由此甲骨文的史料价值程度也大加提高。此后,就是最善疑的史学家也不敢抹杀这批材料。章炳麟晚年偷读甲骨文,是他自己的门人传出来的;第二,甲骨文虽是真实的文字,但传世的甲骨文却是真假难分。在殷墟发掘以前,最有经验的藏家也是常常受骗的。有了发掘的资料,才得到辨别真假的标准;第三,与甲骨文同时,无文字的器物出土后,不但充实了史学家对于殷商文化知识的内容,同时也为史学及古器物学建立了一个坚强的据点,由此可以把那丰富的但是散漫的史前遗存推进一个有时间先后的秩序与行列。”(注:李济:《傅孟真先生领导的历史语言研究所—几个基本观念及几种重要工作的回顾》,收入《感旧录》,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83年。)殷墟多年发掘的结果,得到了一批承上启下,具有连锁性的考古资料,将中国的信史向上推进了数百年,把史前的文化与历史的文化作了强有力的联系,为世界所瞩目,引起各国考古学者,如伯希和(Paul·Pelliot)、高本汉(Kartgren·Bendhand)、梅原未治等人的极大关注,伯希和就曾于1935年亲临安阳发掘现场参观。张光直也强调了安阳发掘在中国考古学史和历史研究中的重要性,“一方面是由于殷墟是中国考古学史上头一个用现代科学方法作长期发掘的遗址,所以在殷墟发掘过程中考古学者所经验出来的心得,对以后本世纪考古工作者思想和研究的习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另一方面,由于殷墟是目前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个有文字记录的考古遗址,它对于中国史前和历史时期间的关系的了解上,便发生了承先启后的作用”。(注:张光直:《安阳·序》,收入《考古人类学随笔》,三联书店,1999年。)可以说,殷墟的发掘及甲骨文的发现,开辟了中国学术研究的新纪元。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安阳殷墟的发掘活动匆忙结束,从此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流亡之路。历史语言研究所有21万册图书,大半属于文史方面,另外还有一大批考古发掘物和金石拓片,转移起来非常不易,而其几次播迁,先南京、历长沙、昆明,最后定居在四川南溪县的李庄。此外,傅斯年把存在南京的出版品,全部装箱,派员押运到香港,交与商务印书馆,存在九龙仓库中。可惜,这部分珍贵的资料在日本侵占港九时,全部被炸毁了,这是一笔无法弥补的损失。参加殷墟发掘的考古人员遂转入对安阳发掘物的研究。李济负责对安阳陶器的装饰和器形进行详细的研究,董作宾在胡厚宣的协助下继续潜心研究甲骨文,梁思永初步审核侯家庄的发掘记录。这些学者之所以能够静心从事研究工作,与傅斯年的支持与帮助是分不开的。

战时的重庆,物价飞腾,经济十分拮据,生活尚成问题,更不用说进行调查发掘和出版学术专著了。傅斯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尽量派人到云南大理、西北各地和四川本省参加各种学术调查和发掘活动。如大理南诏文化遗址的发现、四川彭山东汉崖墓的挖掘,都达到了很高的科学水平。同时,他还千方百计将学者的研究成果出版。在经费相当紧张的情况下,历史语言研究所先后出版了一批学术精品,其中包括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赵元任等编辑的《湖北方言调查报告》、劳干的《居延汉简考释》、董作宾的《殷历谱》等历史、语言、考古人类学的研究成果。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董作宾所撰著的《殷历谱》。

董作宾在《殷历谱》中大量使用把甲骨卜辞按占卜日期排列起来进行综合研究的排谱方法,从卜辞中整理出商王按严格规定的日程逐个祭祀先王、先妣的所谓“五种祀典”制度。这种根据甲骨卜辞所反映的礼制等方面的情况进行研究的方法,揭示出了甲骨卜辞中一些需要加以解释的重要现象,对于甲骨文的断代研究和礼制等方面的研究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傅斯年慧眼识英才,多次劝勉督促董作宾写印《殷历谱》,并亲自筹划印刷出版事宜。董作宾回忆道:“傅孟真先生曾殷殷见询,此书其若干字,印若干页,需若干纸,曷早为之计,物价且飞涨也。”(注:董作宾:《殷历谱·自序》,收入《董作宾先生全集》,台湾艺文印书馆,1977年。)在傅斯年的催促和关注下,董作宾历时十年,数易其稿,终于在1945年完成了《殷历谱》,并手写石印出版。傅斯年为这部不朽的巨著撰写了序言。高度评价了董氏的学术成就,指出董作宾在历法研究中广泛应用新技术,并用现代天文学关于日月食的记录加以检验,澄清了商朝统治时期的顺序。最后他写道:“必评论此书之全,则有先决之条件:其人必通习甲骨如彦堂(董作宾字彦堂);其人必默识历法如彦堂,必下几年工夫”。(注:傅斯年:《殷历谱·序》,载《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1945年。)就《殷历谱》的学术价值而言,这种评价是丝毫不过份的。

傅斯年领导的历史语言研究所对安阳殷墟的发掘和研究,极大地推动了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对此,邓广铭有极中肯的评述:“可以说,中国没有个傅斯年,就没有二三十年代的安阳殷墟发掘;没有当初的殷墟发掘,今天的考古学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注:邓广铭:《回忆我的老师傅斯年先生》,收入《傅斯年》,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

二、傅斯年的考古学理论和方法

傅斯年不仅在考古实践上有突出贡献,在考古学理论和方法上也有卓越的建树。他在德国留学期间,正值兰克(Ranke'L'von)派史学观点盛行之际。兰克学派的主要理论是提倡“科学的史学”,深信史学可以而且必须客观化,其中不能掺入一丝一毫个人的主观见解。在兰克看来,史学最后可以发展到和生物学、地质学同样高度的科学性,落到实践的层面,则是借重语言学的知识从事考证,以史料学为史学在史料范围的扩大和考订的精密方面。傅斯年在德国柏林大学期间,在主修哲学的同时,广泛涉猎其他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尤精于科学方法论。他受到两种科学空气的影响:一是近代物理学,如爱因斯坦相对论,普朗克的量子论;二是德国历来引以为荣的语言文字比较考据学。在这种学术氛围的熏陶下,傅斯年成了兰克学派在中国的积极倡导者。他在中山大学和顾颉刚一起创立语言历史研究所,在《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周刊》第一集第一期的发刊词中就明确提出:“所以我们正可承受了现代研究学问的最恰当的方法,来开辟这些方面的新世界。语言、历史学也正和其他的自然科学同手段,所差的只是一个分工”。(注:均转引自傅乐成:《傅孟真先生年谱》,传记文学出版社。)关于研究宗旨,他又做了明确的说明:“我们要实地搜罗材料,到民众中寻方言,到古文化的遗址去发掘,到各种的人间社会去采风问俗,建设许多的新学问。”。(注:均转引自傅乐成:《傅孟真先生年谱》,传记文学出版社。)这无异是傅斯年史料学思想的宣言书,兰克学派的影响已初见端倪。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的结尾处,更可以明显地地看出来:“一,把些传统成自造的‘仁义礼智’和其他主观,同历史学和语言学混在一起的人,绝对不是我们的同志;二,要把历史学、语言学建设得和生物学、地质学等同样,乃是我们的同志;三,我们要科学的东方学之正统在中国”。(注:收入《傅斯年选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这确是兰克学派历史主义的基本见解。在《史料与史学》发刊词中,他再次重“申史学只是史料学”“这一思想:”此中皆史学论文,而名之曰‘史料与史学’者,亦自有说。本所同人之治史学,不以空论为学问,亦不以‘史观’为急图,乃纯就史料以探史实也。史料有之,则可钩稽有此知识。史料所无,则不敢臆测,亦不敢比附成式。此在中国固为司马光以至钱大昕之治史方法。在西洋,亦为软克(兰克)、莫母森(Mommson)之著史立点。”。(注:原载《中研院史语所集刊》外编第二种,《史料与史学》,1945年。)傅斯年提倡的科学的史学,是乾嘉考据和兰克实证主义二者的总汇。诚如台湾学者赵天仪所作的评价:“(傅斯年)把史学当作跟自然科学、经验科学一样,是实事求是,脚踏实地的态度,以确切的方法、材料和证据来从事研究的功夫,不能不说是把中国的学问,尤其是史学等部门,从国故的故纸堆中引到更广大的田野工作上,而获得更真实、更有意义的结果”。(注:见《傅斯年思想纲要》,收入《中国前途的探索者:中国思想家》第八辑,台湾巨人出版社,1978年。)

傅斯年“近年的历史学就是史料学”中的史料一词包涵的范围极广,在《史料与史学》的发刊词中所列的名目中,除了传统意义上的文献古籍之外,还包括田野考古报告(如《安阳发掘报告》)、中国考古报告(已出《城子崖》、《殷墟文字汇编》二种),以及人类学集刊、中国人类学报告等考古人类学方面的原始资料。历史语言研究所从创立到1948年迁往台湾,共出版了大量历史、考古人类学、语言研究考著和论文,其中尤以考古一项的成就最为突出。除在《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中刊载的考古学论文外,还出版了《安阳发掘报告》(1-4册)、《中国考古学报告(1-4册)、《城子崖》等发掘资料。在一定程度上,傅斯年提出的史料范围就含有方法论的意义。无独有偶,李济曾发起编写一套《中国上古史》,在《再谈中国上古史的重建问题》一文中,他系统地说明了编撰这部书的一些基本想法,列举了编写上古史所需要的七种材料:第一种是与“人类原始”有关的材料;第二种是与研究东亚地形有关的科学资料,包括地质学、气象学、古生物学各科研究成果;第三是用考古方法发掘出来的“人类的文化遗址”;第四是体质人类学;第五是“狭义”的考古发掘出来的属于有文字记录时期的资料;第六是民族学家所研究的对象;第七是“历代传下来的秦朝以前的记录”。(注:原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33本,1962年,收入《考古琐谈》,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两相比较,不难发现两人的共通之处,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傅斯年的这种建立在考古发掘资料之上的史料学思想,为新史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如前所述,傅斯年精于科学的方法论,曾著有《史学方法导论》。他主张用尽可用的材料,联系所有可以联系的工具,把各个材料的内涵,各种材料间的关系讲透彻。这里所说的工具即是方法。1929年,他应邀作《考古学的新方法》的演讲。在报告中,傅斯年批评中国考古学家还是用旧方法整理发掘物,即“用文字作基本,就一物一物的研究。文字以外,所得的非常之少”。而西方考古学新方法则是“以世界文化眼光去观察,以人类文化作标准,故能得整个的文化意义”。考古学离不开人类学和民族学,要注意人体测量,根据比较的方法来推测当时人类的身高及其变化。研究年代学有比较和绝对的两种方法,用来推定发掘物的年代。他并以安阳殷墟发掘为例,着重谈了地层学方法在考古学中的作用。(注:参见《考古学的新方法》,收入《傅斯年选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傅斯年所讲的考古学新方法,并不是传统金石学家所推崇的文字训诂、名物考订、音韵等项,而是西方考古学中使用的地层学、年代学、人类学、民族学等新方法,这在总体上为中国考古学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历史语言考据学是兰克学派的基本精神,其精益求精,严肃谨严的方法与乾嘉考据大师所用的方法很多方面相一致。因此,傅斯年把兰克史学中应用历史语言学批判考订史料的实证主义同乾嘉考据学两派融汇起来,构成“科学的史学”的基础。应当说明的是,傅斯年所援引的仅是兰克学派的部分观点,其他如兰克的思想和宗教信仰则鲜言之。二三十年代,正值中西学术交流融合最活跃的时期,西方各种研究方法纷纷被介绍到中国学术界,如胡适宣扬的实验主义,何炳松翻译鲁滨逊(J·H·Robinson)的《新史学》等。傅斯年受到严谨治学精神的训练,提倡先从专题入手,搜集、考订史料,经过排比之后,再以朴实无华的语言叙述出来。这种风格与考古学所要求的科学性正相吻合,也是新史学得以建立的关键所在。傅斯年对中国文化有很深的造诣,学问广博,经史子集,无不涉猎,在继承传统文化精华的基础上,吸收西方先进的理论和方法,正是傅斯年视野开阔的集中体现。他以历史语言研究所为大本营,在中国建筑“科学的东方学正统”时,清醒地意识到中西学术交融的发展趋势:“此日学术之进步,甚赖国际间之合作、影响与竞争,各学皆然,旧学亦未能除外。国人如愿此后文史学之光大,固应在战胜外国人之心而努力赴之,亦应借鉴于西方汉学之特长。此非自贬,实目广也”。(注:傅斯年:《论伯希和教授》,收入《傅斯年全集》第七册。)处在世界学术潮流影响下的中国考古学,更不能抱残过守阙,固步自封,而要采纳新方法,引入新理论,方能开拓考古学的美好明天。

考古学发展史篇12

一般认为,北宋以来的金石学是中国考古学的前身。北宋时出现的“金石学”,主要以古代的“吉金”(青铜礼器)和石刻为研究对象。中国考古学经过长足的发展,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并且与多个学科融会贯通,采用了一些先进的技术和高科技,如C14测年、热释光、卫星遥感等,涉及到生物、化学、材料、计算机等方面的成果,充分应用到的考古研究中,形成了动物考古学、植物考古学、水下考古等多个专门考古分类。在教育体系中,中国的考古学一直从属于历史学,属于历史学的二级学科。2011年,国务院学术委员会对我国的学科体系进行调整,考古学正式从历史学中分离出来,成为一级学科。与此同时,随着媒体和网络的宣传,一些比较有影响的电视栏目,其中也不乏一些重要遗址现场发掘的直播,都向公众普及了一些基本的考古知识,也掀起了文物考古的热潮。由此可见,中国考古学与当代社会有密切的联系,研究当代中国考古学的学术规范尤为必要。本文仅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阐述:

1 正确处理考古学与历史学的关系

考古学虽然与狭义的历史学都是为了研究古代人类历史,但两者的差别是很大的。

首先,两者研究的对象即处理的材料不同。历史学主要是处理来自过去的文献,而考古学主要处理过去的实物遗存。所谓“文献”和“实物遗存”,两者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但在有的场合,两者却能得到某种程度的统一。这是因为所有的“文献”总有一定的载体,不管是金文、石刻还是简牍,都可以看作是一种实物遗存,成为考古学研究的对象。

其次,研究对象的不同决定了研究方法的区别。历史学家往往寻求并研究特定的历史事件的记录,然后加以比较和辨伪。将它们置于年代序列中,按照前因后果对事件进行解释。考古学则以地层学和类型学为基本的研究理论和方法,①通过发现的遗迹和遗物,研究古代人类更广泛领域的生活方式,力求全方位揭示人类活动发展变化的轨迹。

科学的考古学的真正要义在于超脱文献而独立研究物质遗存。但是考古学现在的主要理论方法地层学和类型学,只是整理材料的分析方法,大量考古发掘报告的器物罗列和描述不能有效地反映历史信息。考古工作者在解读考古遗存所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能力上的欠缺,直接影响了考古发掘报告的科学性和实用性。比如在描述某一个器物的特征时,常出现“弧腹”、“微弧腹”、“腹稍弧”等词语,除了报告的撰写人外,读者很难领悟到器物的具体形态特征。这也导致许多历史研究人员无法读懂考古报告,这种情况下文献和考古发现难以契合。②多数人对考古学的作用还局限于“正经补史”的阶段,还停留在王国维“二重证据法”的认识上,从而忽视了考古学的本质就是超越历史文献,通过实物遗存反馈历史信息。

考古学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从生态环境、生存方式、技术经济、社会结构乃至意识形态等各个层次来全面分析历史时期的各种演变,从而探寻影响社会文化的各种因素。③在进行考古工作的过程中,可以参考文献材料,但是不能被其主导、引导,更要杜绝“先入为主”式的考古发掘,而是让材料牵着鼻子走,④通过以物论史,透物见人,为中国的历史与文化的研究作出新的贡献。因此,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罗泰教授在谈论文献和考古的关系时,认为文献的甄别和与考古结合的工作不一定是考古学家一定要做的,考古学家的主要任务是要把物质文化研究清楚,然后把结果报告成历史等学科的专家能够使用的方式,然后让文献学和考古学的研究并立而存在,两者结合的地方不一定能够找到,当然两者是同一个现象的不同侧面。⑤这种观点也是西方考古学界所共有的,也对现阶段中国考古学发展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2 考古热潮与田野发掘规范

在商品经济的“唯利是图”的大背景下,一些专门宣传考古与文物收藏的栏目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如《探索发现》、《鉴宝》、《寻宝》和《天下收藏》等,平面媒体的宣传作用不容小视。随即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全民的考古以及文物收藏热潮。中国传统考古学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快速的发展,从而带来许多的被动和质疑。但是,中国考古学应该在自身学术规范健全的基础上,去逐渐适应社会的发展和公众的需求,并借机宣传自己,一举两得。而如何向大众展示规范的考古学,让他们能接受考古的新发现,减少质疑和批评的声音,这是我们下面讨论的重点。

首先,在田野考古发掘的过程中,规范考古发掘的流程,严格按照国家文物局颁布的《田野考古工作规程》⑥进行,杜绝挖宝式的考古和唯经费至上的抢救性发掘。

其次,尽量避免破坏性的发掘,做好发掘后期的善后工作,给公众留下良好的印象。考古遗存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保护意识应贯穿着发掘工作的始终过程。发掘的遗迹是现场保护还是迁移保护,是现场展示还是就地掩埋,亦或就地回填等问题,需要妥善处理考古发掘与保护文物原状的关系,还涉及到可移动文物的现场提取和保护问题,也包括不可移动遗迹的长期保护相关问题。

为解决上述保护中存在的问题,考古工作者在发掘的过程中,邀请文物保护和科技相关人员参与到考古发掘中。《科技日报》提及的“文物保护航母”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产生的,它是一个跨学科、跨领域、跨行业、跨部门的产物,由敦煌研究院、国家博物馆、中国社科院、清华大学等单位共同研发的,是我国首个“文物出土现场保护移动实验室”。自2009年起,先后多次出现在山西、陕西、山东和湖北等地的考古发掘现场,为考古工作提供比较系统的技术,并且及时地处理和保护了出土文物。⑦这种模式值得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3 公众考古学与当代社会

公众考古学(Public Archaeology),也称为“公共考古学”,主要研究考古学与公众之间的关系与沟通、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以及考古发现对现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作用及影响等诸多方面。

2009年末,河南省文物局等在北京召开新闻会,宣布在河南省安阳市西高穴村发掘的东汉大墓(即2号墓)是魏武王曹操的高陵。⑧消息一出,旋即引起学术界、媒体和社会的高度关注和激烈争论。一项考古发现能够引发社会各界如此广泛的关注,是十分罕见的。⑨这不仅是因为曹操是中国大众心目中比较著名的历史人物,而且和前述的考古热潮关系密切,还出现了很多“质疑”曹操墓造假的声音,迎合了民众的猎奇心理。

中国传统考古学一直缺少与外界的有效沟通,在曹操高陵的世纪辩论中,甚至有考古人员提出“非专业人士不能质疑”的说法,遭到包括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袁济喜的强烈反对,他认为考古不仅是一个专业问题,还牵涉到共同的学术规范,而这些学术规范适用于任何一个学科领域。⑩这也就要求相关专家和部分在向公众公布信息时,一定要做到全面、严肃,尤其是考古的结论,应避免学术的浮躁,经多方面考证确认为定论后,才能公布于世。

英国考古学家特里格认为,如果把考古材料作为一种宣传工具为政治和社会服务,其结果对我们是有害而无益的。尤其是曹操高陵的商业价值,有学者估算出每年能为当地带来至少4.2亿元的经济收入。Z这就不免产生地方政府之间争夺名人效应的现象。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在当今日新月异的社会,中国考古学的学术规范性直接影响了学科的发展,对树立考古学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极为重要。每一名考古从业人员和研究人员都有义务维护其学术规范,从而促进中国考古学健康快速地发展。诚然,在进行考古学研究的过程中,道德规范是考古研究人员的学术操守,我们反对任何形式的学术抄袭和学术不端行为,并同时尊重不同的学术思想,积极开展健康的学术争鸣,不为学术研究沾染任何功利性的色彩。在考古学文章成文的过程中,首先要忠于原始材料,引用第一手的材料,如考古报告和简报等,避免因转引造成不必要的错误和争端。

注释

① 张忠培.地层学与类型学的若干问题[J].文物,1983(5).

② 张京华.20世纪疑古思潮回顾学术研讨会综述[J].中国文化研究,1999(春之卷).

③ 陈淳.疑古、考古与古史重建[J].文史哲,2006(6).

④ 田建文.让材料牵着鼻子走[J].北方文物,2010(2).

⑤ 《考古与文物》编辑部.罗泰(Lothar Von Falkenhausen)教授访谈[J].考古与文物,2012(1).

⑥ 国家文物局.田野考古工作规程[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4.

⑦ 刘莉.“文物保护航母”开进考古现场[N].科技日报,2012-5-5(3).

⑧ 李韵.西高穴大墓是曹操的陵墓[N].光明日报,2009-12-28(5).

⑨ 白云翔.安阳西高穴大墓是否为曹操高陵之争的考古学思考[N].光明日报,2010-1-26(3).

⑩ 柳霞.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袁济喜:任何人都有质疑考古结论的权力[N].光明日报,2010-1-5(3).

Z 杨雪梅.考古不再“纯学术”?[N].人民日报,2010-1-24(12).

参考文献

[1] 王国维.观堂集林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94.7.

[2] 张忠培.中国考古学――走近历史真实之道[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9.6.

[3] 栾丰实等.考古学:理论、方法与实践[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10.

考古学发展史篇13

虽然中国音乐考古学的前身可溯至北宋以来的“金石学”,但近代学科意义上的音乐考古学当始于刘复在1930—1931年间,对故宫和天坛所藏清宫古乐器的测音研究,正是刘复将“以科学方法整理国故”的理想付诸于研究中国古代音乐的实践,并在此基础上所取得的一系列研究成果,才揭开了中国音乐考古学新的篇章,中国音乐考古学才得以真正“登考古学之堂,入音乐学之室”。譬如:杨荫浏在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中国音乐史纲》一书中,援引了当时许多有关出土文物的发掘资料和研究成果;李纯一搜集了大量考古发掘的古代乐器及其研究成果,并将这些成果运用到《中国古代音乐史稿(第一分册•夏商)一书中,这两位学者对考古资料的充分占有和有效地运用改变了自叶伯和以来的中国音乐史研究“从文献到文献”的旧传统,音乐考古学的作用也越来越受到学界的重视。

二、音乐考古学作用于他种音乐学分支学科

音乐考古学作为一门交叉学科,是在考古学和音乐学的羽翼下逐渐形成的。于音乐学而言,音乐考古学是音乐史学的一个分支,这也得到国内外学者一致的认识,例如,德国学者德列格将音乐学分为历史音乐学、体系音乐学、音乐民族学(民俗学)、音乐社会学和应用音乐学五大类,其中,音乐考古学是作为历史音乐学的一个部门而存在的;音乐史学家李纯一认为:“它(音乐考古学)应该既是普通考古学的一个特殊分支,又是古代音乐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虽然音乐考古学是历史音乐学的一个分支,但其在整个音乐学体系中的地位却并非仅仅只作用于音乐史学的研究,其对中国古代音乐美学史,以及当下的民族音乐学的研究依然有着促进作用。

三、音乐考古学作用于音乐史学

较之于其他音乐学科而言,音乐考古学与音乐史学的关系尤为密切,这是因为:其一,在研究对象的时间维度上,它们都是指向于过去,研究历史上的音乐事项,以了解古代的音乐社会生活;其二,在史前史时期,音乐考古学研究是音乐史学研究的主要手段,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出现之后,有关音乐的考古实物和文献典籍是音乐史研究的两大史料来源。具体来说,音乐考古学对音乐史学的作用大致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考古史料可以弥补文献的不足

人类发展的历史是极其漫长的,即便是从旧石器时代算起,也大约有300万年的历史;而人类用文字记载的历史,也就是说有比较确切的资料可以证明的信史,就中国而言,大约是从公元前17世纪的商代开始的,距今不过4000年左右。从300万年前到4000年前,这么漫长的历史,除了通过神话传说获得一鳞半爪的模糊的认识之外,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如《吕氏春秋•古乐篇》载:“帝尧立,乃命质为乐。质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开(夏后启)上三嫔于天,得《九辨》《九歌》以下,……开焉得始歌《九招》”等等。通过这些记载认识商以前的历史不仅模糊不清、无法得以考证,而且也是一种无奈。可见,通过文字了解人类音乐的历史,其局限性不言而喻。而大量考古出土的音乐实物以及对它们所进行的科学研究,不仅改变了我们对史前音乐历史的了解主要依靠神话传说的尴尬局面,也改变了我们对史前音乐历史的认识。例如,1987年,河南舞阳县贾湖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25支骨笛,据碳14测定和树轮校正,距今约8000—9000年;根据测音和实际的演奏实验表明,这些音已包括了六声音阶和七声音阶,并且可以吹奏较为复杂的曲调。这一结果不仅改变了我们之前对新石器时期音乐认识上的空白,而且也改变了对已有的中国古代音乐诸多研究成果的认识,促使我们对其进行重新考量,如学界很长一段时期都在争论的“战国时期有无五声音阶以外的偏音”的问题;音阶发展史是由少渐多,还是一个从多到少不断规范的过程的问题等。这方面的音乐考古发现甚多,如浙江余姚河姆渡骨哨、西安半坡陶埙等。可以说,从科学的意义上研究史前音乐历史,考古实物是唯一的途径和手段。它不仅是我们了解史前音乐历史的不二法门,也对其后有文字记载的音乐历史的研究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2.考古史料和文献互证

考古史料和文献史料互证,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源于20世纪20年代王国维对古代历史的研究。他主张研究古史当以地下史料参订文献史料,这在历史学界有很大的影响,这种研究方法被学界称之为“二重证据法”。“二重证据法”的提出,一方面导源于对科学研究实证精神的追求,另一方面则是考古学在中国的不断发展与成熟。这一研究方法对研究中国古代音乐史也有很大的影响和促进作用。王光祈在其《中国音乐史》一书就曾指出:“研究古代历史,当以‘实物’为重,‘典籍’次之,‘类推’又次之。”[2]其后,学者们都自觉和不自觉地将此方法运用到研究中国古代音乐史的实践中,中国古代音乐史的研究面貌也因此为之一变,它不仅改变了传统史学“从文献到文献”的旧传统,也使研究所得之结论多了些许的实证面貌。例如,古书中有关鼍鼓的记载甚多,《吕氏春秋•古乐篇》:“帝颛顼令鱓先为乐倡,鱓乃偃浸,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即鼉也”、《诗经•大雅》:“鼍鼓逢逢,矇瞍奏公”、李斯《谏逐客书》和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提到的“灵鼍之鼓”。鳄鱼在古代被称作鼍,鼍鼓即是用鳄鱼皮制作的鼓。在没有有关鼍鼓的文物出土之前,学界对这些记载多半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但1978—1980年山西襄汾陶寺遗址3015号大墓木鼍鼓的出土,释解了人们心中的疑团,从而确信鼍鼓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的真实存在。

3.匡正用文献研究可能出现的谬误

翻开历朝历代正史乐志可知,其中有关音乐的记载多出于统治阶级之手,所载内容侧重于宫廷雅乐,对宫廷之外丰富多彩的民间音乐记之甚少,有些御用文人为了取悦于统治者甚至会歪曲历史,因而必然有阶级的和时代的局限性;此外,在“重道轻器”的古代,记载音乐之人往往都不是具有音乐专业知识的乐工,而是一些对音乐一知半解的文人,这也必然会使有关音乐的记述含混不清,乃至错误失实,以讹传讹,贻害千年。如此,考证、校雠等传统的研究方法一筹莫展,考古史料则表现出其特有的参证和纠错的作用。这方面的典型事例以曾侯乙墓乐器的出土为要,1978年,曾侯乙墓的发掘及其大量精美的乐器的出土不仅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地下音乐宫殿”的辉煌,其重大的意义在于改变了我们对已有的通过文献研究而获得的中国古代音乐史一些偏颇的认识:其一,对一钟双音现象作了最充分有力的注脚。1977年,吕骥、黄翔鹏等音乐家去甘肃、山西、陕西、河南四省做音乐考古调查研究时,发现了中国古代的钟,在敲击钟的不同位置时可发两个相距三度的音,但这一理论在提出时遭当时学界众多人的怀疑,人们普遍持否定态度。次年,曾侯乙墓编钟的出土,让世人承认并接受了“一钟双音”的事实。其二,对于中国古代音乐史上一直争论不休的“古音阶”和“新音阶”的问题。其三,对于中国只有首调唱名法而没有固定调唱名法的问题以及工尺谱的渊源、中国的乐律学理论等诸多有争议的问题都作了很好地解释。

4.扭转了用文字描述音乐史非直观形象的不足

音乐是一门时间艺术,也是一门声音的艺术。撰写一部有声的中国古代音乐史一直是音乐史学家的追求,从杨荫浏“音乐史是不能没有音乐的历史”[3]的治史观到黄翔鹏“曲调考证”研究的身体力行,无数学人为此孜孜不倦地摸索着;但我们同时也应知道,音乐生活的画面并非仅有声音组成,在三维空间里尚有乐器的形制、乐队的组织、器乐的编排以及乐人的服饰和奏乐的场景等,考古出土的遗迹、乐器实物以及音乐图像,包括绘画、画像砖、编织图、乐舞俑、洞窟壁画、器皿饰绘、墓葬壁画、画像石、石刻、书谱等,则可以直观地以立体的或平面的方式完整地再现历史上的音乐画面。例如,文献中有关先秦瑟的形制的记载语焉不详,甚至有分歧之处,我们如若仅仅通过文献并不能对此有清楚明白的了解。但湖北、湖南、河南等地古墓出土的有关先秦瑟的实物,则能立即给予我们非常明确的感官认识:先秦瑟的形制是“四枘四岳”式,一般具有二十三至二十五弦和柱。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再如,李荣有《汉画像的音乐学研究》一书通过对大量出土的汉画像石的研究,揭示出了汉朝音乐生活的诸多层面;《中国音乐文物大系》收集了各省的出土器物,形象而直观地展示出了各地区在不同历史时期所出现的乐器的类型、特征等,并可以对不同省的出土乐器进行比照,揭示其间的异同之处和源流动向。可以说,考古史料让音乐史的研究具有了现场感和亲切感,让人如置身于历史的语境之中。

综上可知,音乐考古学虽然是考古学和音乐学的交叉学科,其下属于历史音乐学,但其在整个音乐学学科体系中的作用,并非仅仅局限于音乐史学,其对于拓宽和延展音乐美学的研究对象,丰富音乐美学的研究内容;对于改变民族音乐学在研究少数民族音乐研究时文献史料不足的局面,全面深刻地阐释音乐背后的文化意蕴等都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作者:于珊珊 单位:西华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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