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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论文实用13篇

民族文化论文
民族文化论文篇1

2.民族语言在经济交往中的劣势

作为祖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少数民族语言在我国文化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很多少数民族都是使用超过一种以上的语言,可是,满族与回族仍然使用汉语。改革开放的进行也逐渐证明了经济交往受到民族语言的影响是逐渐增大的。科技文化知识的传播同样会受到语言差异的影响,汉族的知识分子不能够使用少数民族的语言,因此,不能够将自己的专业知识传播到这些地方,进而不利于民族文化的交流。另外,商品经济的盛行也使得信息交换与信息调节的作用更加明显,少数民族对信息的收集与获得能力同样因为语言障碍而受到影响。少数民族不能够及时获得市场信息,进而使得他们无法在市场竞争中获得优势。

3.民族传统观念中落后的因素会直接对民族经济的发展起阻碍作用

一些少数民族群众中传承下来的一些消极落后的民族文化在今天会对人们的价值观、道德观、行为观等意识形态领域里的观念产生落后的消极的影响,从而阻碍民族经济的发展。在我国西北、西南的偏僻农村里,一些少数民族群众由于受到本民族落后的传统文化的影响,对子女接受文化教育、先进的科学技术持反对态度。女孩子在14—15岁左右就被要求出嫁,不能够读书;男孩子则就外出务工。这在民族经济发展过程中严重的影响了生产力的质量,忽视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科学理论。同样,由于受落后的民族传统观念的影响,西北地区一些少数民族群众思想保守,仍然存在“多生孩子才会富”的想法,在新疆的南疆许多地区,一个少数民族家庭中会有三个甚至更多的孩子,这不仅严重影响了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也从思想意识、文化教育、科学技术文化传播、社会经济资源分配等多个方面严重的阻碍了民族经济的发展。

二、加强民族地区经济文化协调发展

是实现共同繁荣的必然选择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经济发展与本民族文化传承之间相互推进、相互渗透。这种互动关系是可以进行调试的,在调试的过程中通过引导达到动态平衡。我国少数民族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然而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却比较落后。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少数民族文化多样性又面临着诸多挑战。

1.坚持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文化协调发展的大观念

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中,经济的发展受到了比较大的重视,民族文化的发展受到了严重的抑制,这主要是由于国家对经济发展的要求,地方政府也比较看重经济发展的原因,这却导致少数民族的文化的发展受到了忽略,反过来阻碍了经济的发展。所以,在促进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的时候,不仅要注重当地经济的发展,还要大力发展民族文化,将原来的经济发展理念进行调整,协调经济社会发展的长期效益与短期效益。这一切都要求从领导到群众必须充分认识到文化发展的重要性。

2.要有选择的开发民族文化资源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民族文化源远流长。要认识到民族传统文化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联系作用对不能适应时展的内容要辨证地进行分析、挖掘、整理并加以保护。对民族文化中可以适应并正在适应社会发展的因素,要在政策引导下,通过市场的评价来生成基于传统又有所创新的新的文化。近年来中国西部大开发,各少数民族成员在市场竞争中的参与程度得到了明显的诸多,相互之间的交流与交往也逐渐得到加强,同时,各民族也进入了相互交流与学习的大时代,谁都无法回避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传统文化如何适应现代化的发展。今后的时代将是世界经济文化一体化进程迅速发展的时代,少数民族必须要不断更新自己的文化内涵与外在表现形式,随时吸收外来的先进文化,要结合世界发展的步伐来发展我国的经济。另外,强化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并不意味着要放弃各个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少数民族文化的产业化同样具有重要的作用。

3.通过教育机构与教育投资的增多

来将少数民族文化教育的效率与文化素养得到显著的提高,使少数民族人民掌握更多的科学文化知识。我国政府这些年来已经逐渐加大在少数民族开展双语教育,双语教育要结合各个省份与当地居民的具体特点来实施,要具有差异性,不能够让所有的居民都学习相同的语言,要有侧重点。但应注意,必须尊重少数民族的自愿选择。要把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教育融入当代学校教育课堂中,才能有利于促进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可持续发展。传播文化是教育的一种重要功能,通过少数民族的学校教育,能够对我国传统文化进行继承与发展。学校教育要通过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的培养来提高学生对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少数民族对传统文化认同感的增强主要体现在教师逐渐认同本民族传统文化,因此,培养教师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对于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与培训具有重要的作用。为了促进少数民族文化学校教育的发展,在结合学生兴趣与当地特色的基础上,要重视学生当地的民族文化传统。为了更好地传播民族传统文化,要尽量综合使用社会、家庭和学校的作用。

4.充分利用民族区域优势

资源优势是民族贫困地区经济增长中心。就拿新疆来说,是个多民族共居的省份,新疆地区地广人稀,幅员辽阔,有资源和地缘两大优势。新疆具有特殊的水土光热资源,因此新疆是瓜果之乡,同时又是我国重要的商品棉基地,新疆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最有代表性的有石油、煤炭和有色金属三种,新疆古迹遍地,民族众多,十三个主体少数民族民俗文化各异,原生态旅游资源极为丰富,占了全国旅游资源类型的83%。科学合理的利用好这些优势不仅课题大力发扬民族文化,让全国乃至世界各族人民了解民族文化,同时又带动了新疆的地方经济发展。

5.通过政府投入的加大来对民族地区的基础设施的进行完善

少数民族地区具有充足的自然资源,但是,由于交通并不便利,因此资源并不能够被充分地开发,少数民族的优势并不能够在经济的发展中体现出来。要想改善这种现状,只有从政府层面着手,加大少数民族地区基础设施投资的力度,优化少数民族地区投资环境。为了提高少数民族的积累能力,要尽量丰富少数民族地区的资金的收拢渠道,采用内联外引的道路,通过非农产业经济效益的开发来实现集约型发展。充分认知文化资源经济功能和市场价值;深耕少数民族文化产业,打造地区文化品牌;借力科技和创意,努力推进民族文化的产业融合和产品创新;并大力实施人才战略,保护和培养少数民族文化传承人和各类文化产业经营管理人才,进而使少数民族的经济获得比较快的发展,而且还要保证当地经济的发展是高质量的。只有实现在保护当地文化的同时,促进经济的最大化发展是经济发展的最高境界,全国少数民族地区所蕴藏的精神潜力和经济潜力才能真正充分发挥出来,少数民族地区的地域优势、资源优势才能转化为经济优势,少数民族地区和各少数民族群众才能真正缩小与其他发达地区在经济发展上的差距并最终实现全国共同富裕的宏伟蓝图。

民族文化论文篇2

艺术设计服务于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大体可分为环境艺术设计、产品艺术设计、视觉传达设计。这三类设计的社会功能都需要通过相应的物质形象来承载,因此视觉效果是任何艺术设计都不可忽视的重要内容。在全球化的时代,全球的艺术设计同台竞技,缺乏独特视觉风格的设计只会被淹没于信息海洋。中国艺术设计要一枝独秀,必须形成个性化的艺术设计风格。中国在五千年的历史文明进程中,积累下来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财富,这些极具民族特色的文化财富为艺术设计提供了个性化的表现形式和图式语言。根据文化结构的两层次说,民族文化可分为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物质文化是指为了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需要所创造的物质产品及其所表现的文化,如各民族的建筑、绘画、雕塑、工具、服饰等;精神文化是人类在从事物质文化基础生产上产生的一种人类所特有的意识形态,是人类各种意识观念形态的集合,如各民族的哲学思想、文学艺术、节日习俗、音乐舞蹈等,这些都是中国艺术设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中国当代艺术设计对民族文化的利用,最直观的方式就是对这些文化符号进行提炼和再创造,形成具有鲜明民族特征的视觉风格。就少数民族建筑来说,中国幅员辽阔,不同地域生态环境差异很大,同时各民族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因此民族建筑类型众多,各有特色,如苗族的吊脚楼、傣族的竹楼、蒙古族的蒙古包,哈尼族的蘑菇房、黎族的船形屋等等。在艺术设计中,设计师可以通过解构方法,从民族传统建筑中提取造型和材料等方面的符号元素,这些符号元素,不仅可以应用到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中,还可以应用到艺术设计的其他领域。精神文化同样能被提炼成具体的视觉符号运用到现代设计中,中国著名设计师陈绍华设计的申奥标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标志形似一个打太极拳的人,采用了流畅的水墨笔触,五环如行云流水,神韵轻柔,极具太极神功。标志完美地融合了传统水墨文化和太极文化,既准确表达了奥运会的主题,其鲜明的中国风更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三、凝聚民族情感,创造丰富的情感体验

地球村的形成把人们的消费区域扩大到了全球范围,激烈的竞争下单纯依靠物质功能已难以打动人心。正如人们选择“iPhone”、“香奈儿”不仅仅因为它们的物质价值,更看重的是它们所蕴含的某种文化意味上的象征符号。新的时代背景下人们以复杂情感替代纯粹功能的审美需求,而设计师们也在探索着将更多的人文关怀融入设计,注重用户的情感体验是二十一世纪设计界的大势所趋。民族文化积淀着民族的智慧,承载着民族的情感和追求。在艺术设计中,创造性地提炼和运用好民族文化的独特元素,不仅能形成极具个性的视觉风格,更能使人们直观清晰地体验到文化符号中蕴涵的深刻情感。“吉祥”是中国文化中一个延绵千年的永恒主题,它表达了世世代代中国人对于幸福美满的情感追求。中国人是一个重视感情却又含蓄内敛的民族,在感情表达上习惯于借物抒情,婉转间接地表露内心情感。蒙古族的烟荷包,其用途不仅仅是用来装烟,更重要的是用来传情。蒙古族以烟象征火,用烟荷包来表达红红火火的祝福;烟荷包上的刺绣图案也寓意不同,寿桃祝愿父母健康长寿,双喜花象征双喜临门;烟荷包上的飘带数量也寄予了美好情感,两根飘带送给老人代表长命百岁,三根飘带代表两人心心相印。中国吉祥文化数千年的积累形成了丰富的图形符号,通过暗喻、谐音以及象征等手法表情达意,如谐音“福”的蝠、谐音“禄”的鹿,寓意连年有余的莲花和鱼,寓意喜上眉梢喜鹊与梅花等等。作为已深深根植于中国人心中的精神信仰,中国吉祥文化的视觉表象及其内涵意象能够增加艺术设计的意境与深度,同时大大提升设计的情感价值。

四、传承民族精神,发挥文化教化功能

在西方文明体系下建构和主导的全球化,不仅表现为技术和经济层面的西方化,而且还包含着西方意识形态的渗透和文化的扩张。中国文化如何在全球化的强势冲击下保持独立性和自主性,是一个需要我们深入思考和探索的时代话题。设计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它既承袭了传统文化的血统和基因,又具有创造新文化的历史使命。民族文化传统的内容为艺术设计提供养分的同时,也需要艺术设计努力去弘扬民族精神、传承民族美德,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发挥文化的教化功能,这是艺术设计所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纵观历史,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民族文化都在培育民族的优秀精神品格方面起着其它方式难以替代的作用。比如关于人类的起源,在苗族古歌《枫木歌》中,吟唱到枫树干和枫树心生了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蛋孵化出人类,这个起源神话反映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世界观。同时,在苗族文化中有着丰富的传统伦理思想。“坐在一块土,便是一家人”、“逢老要尊老,逢小要爱小”,这些世代相传的俗语充分体现出团结互助、尊老爱幼等道德风尚。传统的民族文化中所包涵的积极、优秀的民族精神,是民族的脊梁,推动着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艺术设计作为文化的一种载体,其内在的主题思想和精神内涵,理应与民族精神和社会道德一致,否则艺术设计也就缺失了文化内涵和社会价值。山西民居室内装饰中有名的“炕围画”在美化室内环境的同时就兼具文化教育的重任,如以“桃园三结义”宣扬仁义,以“二十四孝图”宣扬孝悌,以梅、兰、竹、菊比拟君子品德,以“打柴、渔猎、耕田”劝勉子孙勤俭等等。大教育家孔子说过:“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可见把教育融于艺术之中是从古之圣贤便开始倡导的。在艺术设计中,适宜地传达出中华民族的优秀精神品质,反映出中华民族积极的世界观、价值观,能够丰富设计的内涵、提升设计的品味,在传承文化的同时更履行着文化教化的重要使命。

民族文化论文篇3

欧洲民族主义的恶性膨胀,演为帝国主义的海外扩张。对此,西方学者自己讲得极为清楚:“民族主义的必然产物,即幅员广大的和飞扬跋扈的帝国主义。”[1](P36)这是对近代欧洲资本主义列强发展由来的最好说明。其实在20世纪初,中国的有识之士就已指出:“综观各国大势,莫不由民族主义变为民族帝国主义,略地遍宇内,山陬海澨各有主人,乃东亚大陆尚有一瓯脱地在,于是万马齐蹄,千艘鼓轮,争向我大陆进发”[5],即指出帝国主义乃由民族主义膨胀而来,而且随之便向外,尤其是向亚洲和中国侵略扩张。伴随着帝国主义政治、军事上的扩张,是其文化上的扩张。帝国主义烈强的扩张,促使欧洲之外落后地区民族自觉与民族文化思潮的兴起,近代亚洲的日本和中国就是如此。19世纪中叶,由于西方列强的入侵,日本也面临沦为殖民地的危机。西方列强的刺激,引发日本在1868年开始为追求富强而学习西方的明治维新运动。在明治维新的前20年,日本已出现全盘欧化的狂热思潮。做为对这种思潮的回应,1888年日本的一些有识之士倡导“国粹保存”运动,以抵制全盘欧化的消极影响。“国粹保存”运动的提倡者们多是些仰慕西方文化的人士,因而他们并不一般地排斥西方文化。但他们是民族主义者,因而其“国粹保存”思想乃是主张在保存日本文化特有的民族精神的前提下,输入和吸纳西方文化。所以日本的“国粹保存”运动,乃是日本受到西方文化入侵的刺激,在近代化过程中出现的民族自觉和民族文化思潮的激荡。经历这个过程之后,日本才走上“西方文化日本化”的道路,并取得现代化的巨大成功。因而可以说,以“国粹保存”形式表现出发来的民族文化思潮,乃是日本文化现代化过程中的重要一环。日本的这段历史,对当日中国也曾起到很大的启发借鉴意义。

按一般看法,西方19世纪的民族文化思潮,乃是对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世界主义的回应。而日本近代的民族文化思潮,乃是在西方列强入侵的刺激下所做出的反映。中国的情况与日本相似,只是近代中国的民族文化思潮在表现形式上更为复杂。不过大体上讲,应以中体西用论的提出为端绪,以后陆续出现一批在民族主义思想主导下的学者,以继承发扬传统的学术文化为主体,同时注意吸纳西方文化,用来构建新型的、独立的近代民族主义文化,从而在文化领域表达出中华民族近代化的发展意识。

二、中体西用论与近代中国最初的民族文化反思

中国自古以来极重华夷之别,而华夷之别的根本在文化上,因而有“华夷之别,在于文野”之说,由此形成中国历史上始终以华夏文化为正统,并认为它是唯一最高文明范式的文化观。至于外裔四夷,在文化上皆无足取,至多不过对之存有一种“礼失而求诸野”的拾遗补缺心态。在此观念作用下,形成一种正统、自足的文化精神,认为中国在文化上兼备无遗,不假外求。此精神发展至极,于是表现为对外来文化贬抑拒斥的虚骄自大心理。明末以来随着耶稣会士来华,出现西学东渐的局面。虽然如徐光启辈开明士大夫对西学表示出极大兴趣,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视之为外夷异说而痛斥深拒之。如当时有人指斥欲开局翻译西学者“则亦不思古帝王大经大法所在,而不知彼之妖妄怪诞,所当深恶痛绝者,正在此也。”有人则跟随唱和道:“臣惟天地开辟以来,而中国之教自伏羲以迄周孔,传心有要,阐道有宗,天人之理,发泄尽矣,无容以异说参矣。”[6](P155-156,160)在此贬斥西学的论调中,明显表现出华夏文化正统、自足的偏狭之见。至清初历案,杨光先坚拒采用西洋历法,并声言:“南怀仁欲毁尧舜相传之仪器,以改西洋之仪器。使尧舜之仪器可毁,则尧舜以来之诗书礼乐文章制度皆可毁矣。”[7](P714)所言宗旨可归纳为器以存道,器亡则道亡之意,其实质仍不过以严夷夏之防、反对用夷变夏之类口实,做出卫护中华圣道的姿态。对于明末以来传入的西学,由清代乾隆时编著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做出了代表官方的总评价。如其中在试图比较中西学术的优劣时说道:“其致力亦以格物穷理为本,以明体达用为功,与儒学次序略似。特所格之物皆器数之末,而所穷之理又支离神怪而不可诘,是所以为异学耳。”[8](P1080)即通过与儒家在治学宗旨上的比较,指出中西学术似有相近之处,但若从道器物理的角度进一步观察时,就会发现西学在格物穷理方面不得要领,乃斥之为异学。又如在对西方的科学技术体系加以评价时有谓:“案欧罗巴人天文推算之密,工匠制作之巧,实逾千古。其议论夸诈迂怪,亦为异端之尤。国朝节取其技能,而禁传其学术,具存深意。”[8](P1081)所论虽对西方的科学技术表示了推崇之意,但由于对其思想学说不予认同,还是斥之为异端,因而对清政府仅取其技能而禁绝其学术的政策,深表理解赞同。可以说,直至鸦片战争之前,中国由于没有受到外来文化的实质性冲击,固然表现出对自己文化的十足自信,但值得提出的却是那种严重的正统、自足的虚骄自大心理,乃至于对明末以来传入的西学,仍然本着严华夷之辩的古老信条,采取一种贬抑拒斥的态度。这就是19世纪后期中体西用说问世之前的社会文化背景。

鸦片战争中,中国受到西方列强坚船利炮的沉重打击而大败的事实,迫使中国的有识之士不得不对西学刮目相看。一方面,长久以来建立于华夷之别心理基础上正统自足、虚骄自大的文化观念,并未从根本上被破坏,仍会在继起的中西文化碰撞中顽固强烈地表现出来;另一方面,在古老中国受到近代西方文化强大冲击的情况下,如何处理新形势下的中学与西学的关系,或者说,当中国面临外来文化威胁而有生死存亡之虞的严重形势下,如何重新调整和定位自己的传统文化,已经作为不容回避的重大问题摆在全体国民之前。作为对它的回应,导致近代中国的民族文化思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持续不断波澜。

伴随着洋务运动的兴起,出现一种引进西方科技文明的主张。这种主张要求把所谓中学置于主体地位,而所谓西学则置于辅助应用地位,因而一般称之为中体西用说。除此体用的概念表述中学、西学的关系外,还有“本末”、“本辅”、“道器”、“道艺”等诸种论拟表述形式。无论如何,这种主张的根本之处是在以中学为主体的前提下,引进西学并发挥其助益中国走上富强之路的效用。一般认为,中体西用说影响从洋务运动延续至维新变法时期。若从深层次剖示,中体西用说的提出,实乃中国文化在受到外来文化冲击时,出于一种民族自觉而做出的本能性回应。但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产生的直接原因,中体西用说实是洋务派开明人士及早期维新派人士,为引入西方文化而受到顽固派抵制时做出的文化辩解论式。统观现代化发展的全过程,这在各个国家或民族是经常出现的现象,因而有学者指出:“当一个文化单元或民族对峙于现代化时,其知识分子经常感到一种为其向现代化国家做文化引借辩解的必要。”[3](P90)但这种“文化引借”必然受到反现代化者的抵制。中国在当时的情况正是如此。顽固派作为封建统治利益的最高坐享者,本能地感到一旦采用西学,必将导致数千年传统的纲纪伦常及礼义法度终将动摇,使整个统治阶级安身立命、操纵威福的制度根基行将瓦解。如有人提出要维护“礼义廉耻大本大原”,就不能兴洋学,否则将招致“人心因之解体”的大祸[9](P121)。有人则倡言:“读孔孟之书,学尧舜之道,明体达用,规模宏远也,何必令其习为机巧,专明制造轮船洋枪之理乎?”[10](P29)这是在借口孔孟尧舜之道远较西方科学为重要,径直反对引入西学。由于顽固派自身的利益已与封建体制合为一体,因而以卫道的面孔反对引入西学是必然的。但由于华夷之别的文化观念,以及博大渊深的传统文化在社会心理上留下的巨大影响,顽固派的卫道言论颇能代表一部分社会舆论的文化取向,并受到一些人士不同程度的应和。如有的研究著作引用著名学者俞樾的一番议论,颇可表现深受孔孟之道陶冶的士大夫知识界,在巨大的西学冲击潮面前,感到中学行将沦落时的深深忧虑与眷恋,并对危及“孔子之道”的“外国之学”表示不满:“今夫士大夫读孔子之书,而孜孜所讲求者则在外国文学……岂中国礼乐诗书不足为学乎?海外之书,译行于中国者日以益增,推论微妙,创造新奇,诚若可愕可喜,而视孔子之书反觉平淡而无奇。闻彼中人或讥孔子守旧而不能出新法。如此议论,汉唐以来未之前闻。风会流迁,不知其所既极,故曰孔子之道将废也。”[11]似这般经过切身体会而感到的忧虑,自然不无道理。但深受儒家浸润的士大夫知识阶层对中国文化的眷恋与忧虑,同专谋一己私利的封建顽固派的卫道者心态,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俞樾的感慨,实是士大夫阶层从消极方面表现出的对危难中的民族文化的自卫心理。此外,在洋务派乃至维新派持中体西用说的人士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试图采用西学以维护中学的主体地位,从而反映出用积极手段保护和振兴中国文化的变通进取心态。

为使中体西用说既无背于传统夷夏观,又可抵制主要来自顽固派的攻击,就必须对其何以采用西学的主张进行辩解,这是由当时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中体西用论者一方面论述了采用西学合于用夏变夷的圣道古训,另一方面则论述了采用西学有助于中外合一的大一统文化理念在新形势下的实现。所以,中体西用论者对自己采用西学主张的论述,利用的是既尊重传统的形式,而在内容上又有所变通改造的夷夏观作为论式。如薛福成在《筹洋刍议·变法》中说:“今诚取西人器数之学,以卫吾尧舜禹汤文武之道,俾西人不敢蔑视中华,吾知尧舜禹汤文武周孔复生,未始不有事乎此。而其道亦必渐被乎八荒,是乃所谓用夏变夷者也。”[12](P160)此谓采用西学卫中华圣道,合于用夏变夷的古训,虽圣人复起也不会反对。王韬在为《盛世危言》所写的跋中也说:“诚使孔子生于今日,其于西国舟车、枪炮、机器之制,亦必有所取焉。”[13](P167)这也是从采用西人器技不背中国圣道的角度立论。郑观应则完全是从中国的大一统文化理念,去论述采用西学在中国将会产生的巨大文化效应。他曾以由博反约为喻,论述西学必将折入中学的文化融通格局。他说:“昔我夫子不曰由博返约乎?夫博者何?西人之所鹜格致诸门,如一切汽学、光学、化学、数学、重学、天学、地学、电学,而皆不能无依据,器者是也。约者何?一语已足以包性命之原,通天人之故,道者是也。今西人由外而归中,正所谓由博返约,五方俱入中土,斯即同轨、同文、同伦之见端也。由是本末具,虚实备,理与数合,物与理融。屈计数百年后,其分歧之教必寝衰,而折人于孔孟之正趋;象数之学必精,而潜通乎性命之枢纽,直可操券而卜之矣。”[14](P57)郑观应不是把中学、西学视为两种不同的文化体系,而是视二者为同一体用模式中的道与器、本与末的关系,西方进入中国是文化上的复归;因而他认为今日西学入中国乃是由器返道,由末归本,亦即所谓由博返约,由此展示出同轨、同文、同伦的文化一统格局的发展趋势。他已预见到,中外文化间的交流融合必将进一步深化的未来。这里要注意者,其所言实乃中学之本融入西学之末的文化一统论。由此文化上的一统,他又论述了以中国圣道王法为政教之本,博采西方的技艺富强之术,实现四海归一的政治大一统。他又说:“《新序》曰:‘强必以霸服,霸必以王服。’今西人所用,皆霸术之绪余耳。恭维我皇上天亶聪明,宅中驭外,守尧舜文武之法,绍危微精一之传,王道,抚辑列邦,总揽政教之权衡,博采泰西之技艺。诚使设大、小学馆以育英才,开上下议院以集众益,精理商务,藉植富强之本;简练水陆,用伐强敌之谋。建黄极于黄农虞夏,责臣工以稷契皋夔。由强企霸,由霸图王,四海归仁,万物得所,于以拓车书大一统之宏观而无难矣。”[14](P57-58)郑观应这里把西方的政治文化体系纳入到中国“霸术之绪余”的概念范畴中,即谓其与王道相比还差一畴;但中国若能采取西方技艺、教育、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各项具体措施,必能实现中国历来四海归仁的大一统王业理想。这已不仅仅是采西学为中体之用,实际已纳西学于中学的同一体用模式中,使之为中体尽中用之效。此显然与其《盛世危言·考试》中所言“以西学化为中学”[14](P89)相应。总之,郑观应并未视中学西学为两种扦格不入的异质文化,他从体用关系上论证了中学对西学具有吸纳同化并进而予以利用的本能。郑观应的这些思想,是当时中国知识精英对自己民族文化具有相当信心的一种集中反映。此外,中体西用说虽有提高中学、贬抑西学的倾向,但由于它避免了从完全相斥的角度评估中西文化,所以它实际上为后来各种各样融合中西文化的论式启其端绪。在这点上,其积极意义是不容低估的。就是说,中体西用论至少为日后中西文化之间通过交流融合而达到提高创新的发展方向,在理论上有开启提示的意义。

三、新史学与国粹派的近代化民族文化建设

中体西用论是在清朝皇权仍作为现实政体而存在的社会条件下提出的,因此它必须以现存政治秩序及道义信念为合理存在作为立论基础,才能争取到引用西方文明以为中体之用的合法发言权。而且由其所论内容也决定,它仅是一种主要着眼于从科学技术上采取措施的社会改良思潮,这使其政治上的功利目的极为明显。如果再就其立论的根本宗旨来讲,它无意也不可能深入触及清政府的腐败弊端,因而其在政治上改革现实的价值也不大,这是其局限所在。但若从文化的角度检讨其意义,则中体西用说的提出,乃是中华民族在受到外来文化挑战时,首先通过社会上层的有识之士,特别是当时士大夫阶层中的精英分子之口,曲折表现出的一种民族自觉与文化反思。它主张的,是如何在不触动本民族原有传统的情况下,引入西方文明作为本土文化的补益因素。但中体西用说既借统治者及附属它的知识精英之口讲出,所谓中体就只能限于维护清廷统治的王道治法及纲常名教一套以官方儒学为核心的政治伦理体系,不能包括中国传统文化的全部,尤其是中国几千年立国立民的民族思想精粹,在当时条件下是无从指示发扬的。因此借中体西用说反映出的民族文化反省意识,在范围上是有限的,在内容及形式上则明显未脱出封建文化的牢范体系。但到维新运动的前后,由于中国对西方文化的认识已由原来限于技艺器数的层面,上升到政治、法律制度的层面,再加之近代民族主义的引入,中国知识分子对西方文化的认识已大为改观,随之对中西文化的反省认识程度亦由此加深。从世界近代以来的历史发展看,大多数非西方文化在与西方先进文化相遇时,一般都强调应保持本土文化在“精神”方面的优异性,然后有选择地引借西方先进的物质科技成果,中国的中体西用说便属于这样的文化思考方式。如有的学者在论及中体西用说时指出:“‘体’乃中国文化之精髓,‘用’者不过西方的科学与技术。后来,到了20世纪,一般的中国公式变成了提倡‘融合’中西文化,其含意为中国文化在某些方面优于西方,于是乎选取‘中西双方之精华’,将可创建一个新而超绝的文化。”[3](P71)就是说,20世纪的文化反省方式已由初起的中体西用论提升为“中西文化融合创新论”,在文化观念上无疑已有较大改观和进步,并成为此后建设民族新文化时一种颇具代表性的文化思考论式。

鸦片战争以后,由于西方列强入侵,中华民族的危亡日益加剧,甲午战败更加深国人的危亡感,因而严复发出“亡国灭种”的警告。此后列强瓜分之势日亟,有维新派变法救亡之举。康有为在北京组织“保国会”,提出“保国、保种、保教”的民族主义宗旨。中华民族面临的危亡形势,必然刺激民族意识的觉醒与民族主义的高涨。但通过引进西方近代民族主义并自觉从理论上加以探讨者,不得不推梁启超为其中的翘楚者。维新失败之后,梁启超东渡日本,开始接触到近代的民族主义,并加以研究和介绍。梁氏认为,西方民族主义与民族国家乃近代化的标志,因此他矢志要在中国建立一个西方式独立富强的民族国家。但他又意识到,作为一个民族得以立国的民族主义精神本原,存在于这个民族的文化传统之中,因而他说:“凡一国之能立于世界,必有其国民独具的特质,上自道德法律,下至风俗习惯、文学美术,皆有一种独立之精神,祖父传子,子孙继之,然后群乃结,国乃成。斯实民族主义之根柢源泉也。”[15](P6)在介绍西方学者关于民族与国家关系学说时有谓:凡一民族立国时,“当以保存族粹为第一义,凡祖宗传来一切制度苟非有妨害国家之发育者,不得妄事破坏……必须尽吸纳本族中固有之精神势力而统一之于国家。”[16](P72-73)前文在论及近代西方民族主义的兴起时,指出在一些落后地区当遇有外来文化的强大影响时,往往高涨起蓬勃的民族文化思潮,并努力于继承和宏扬本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以为吸纳外来文化和建设本民族文化的根基。由以上梁氏所言,似其有鉴于此,因而意识到振兴与宏扬中国传统文化乃当务之急,于是他选中史学作为启蒙国民精神与宣传民族主义的文化工具。1901年他发表《中国史叙论》,1902年发表《新史学》,揭出史学革命的号召,用以提倡民族主义,激发国民的爱国心。如他认为史学是“国民之明镜也,爱国心之源泉也。今日欧洲民族主义所以发达,列国所以日进文明,史学之功居其半焉。”又说:“今日欲提倡民族主义,使我四万万同胞强立于此优胜劣败之世界乎?则本国史学一科,实为无老、无幼、无男、无女、无智、无愚、无贤、无不肖所皆当从事……史界革命不起,则吾国遂不可救。”[17](P7)梁氏倡言史学革命的目的十分清楚,即以振兴中国史学文化传统的方式,宣传民族主义,激励国民,追迹西方,以跻中国于文明富强之境。但若分析梁氏关于西方民族主义与近代化关系的认识,是经历一个过程的。即最初梁氏研究民族主义,是为了在中国建立西方式文明富强的民族国家。深入研究后使他发现,为达此目的必须先从文化上入手,于是他转而锐意于以复兴中国文化的方式建设近代化的新文化。比较起来国粹派在这方面要自觉明确多了,即他们一开始就在“保存国粹”、“复兴古学”的宗旨下,推动中国固有文化向近代化转换。若对二者细加考按,国粹派与梁氏之间似应有相互的启发影响关系。

国粹派兴起于20世纪初年。此时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日甚,清廷专制统治的腐败使其民族压迫的本质更加显露无遗,因此国粹派的活动已与革命派反帝反清的民族民主运动结合起来。这样,国粹派的民族主义思想远非昔日中体西用论所可比拟,亦超越于梁启超之上。因为梁氏虽服膺民族主义,政治上则曾倒退于开明专制论。如果把国粹派置于中西文化冲突交流的历史背景下予以评价,则其最大的文化功绩,乃是其以传统学术为根基致力于建设近代化的民族主义文化,并且演为以一群传统学养深厚的知识精英为代表的民族文化思潮。

由国粹一名,已揭示出它在外来文化的强大影响下保存和发扬本民族文化传统的宗旨,即其要在近代化的世界潮流中,发扬传统学术以保存民族文化的特质。国粹派把自己的宗旨概括为“保种、爱国、存学之志”[18],在这点上他们与维新派“保国、保种、保教”的宗旨有相近之处,但二者比较起来,国粹派对自己肩负的民族文化使命则更加自觉。比如他们视语言文字为国命族运所系,因而认为:“一国有一国之语言文字,其语文亡者则其国亡,其语言文字存者则其国存。语言文字者,国界种界之鸿沟,而保国保种之金城汤池也。”[19]这种认识必然有助于坚定他们保存发扬民族语言文字的职志。有学者则进一步用民族斗争的历史经验,证明包括语言、风俗、历史在内的民族文化传统确为国命族运所系:“今夫血气心知之类,惟人能群。群之大者,在建国家、辨种族。其条例所系,曰言语、风俗、历史。三者丧一,其萌不植。露西亚灭波兰而易其言语,突厥灭东罗马而变其风俗,满州灭支那而毁其历史。”[20](P468)这些议论和认识,显然有助于人们理解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即民族危亡之际“保存国粹”之巨大文化意义所在。他们所说“国粹”,主要集中于渊深的中国史学文化传统。国粹派接受了章学诚及龚自珍等的“六经皆史”说,又进一步推广为史学足以囊括中国的所有学问。如刘师培有谓:“史为一代盛衰之所系,即为一代学术之总归。”[21]这样,所谓“国粹”亦即集于史学一身,故章太炎也说:“中国今后应永远保存之国粹,即是史书,以民族主义所托在是。”[22]章氏倡言民族主义,鼓吹反满革命,主要借助于史学,因而他又说:“仆以为民族主义如稼穑然,要以史籍所载人物、制度、地理、风俗之类为之灌溉,则蔚然以兴矣。不然,徒知主义之可贵,而不知民族之可爱,吾恐其渐就萎黄也。”[23]即他主张以具体的历史知识鼓舞人们的民族爱国心,因为只有如此才会收到切近深入之效。此为章氏的卓识。由于章氏具有极为激烈的反满革命情绪,因而他为了提供“历史民族主义”,尤重汉族历史的保存发扬。如他论及提倡国粹的意义时说:“只是要人爱惜我们汉种的历史。这个历史,就是广义说的,其中可分为三项:一是语言文字,二是典章制度,三是人物事迹。”[24]借此亦可概见国粹派所谓国粹实集中于民族的历史传统,即中国固有的语言历史文化所构成的国民精神传承体系。

近代民族主义的一个核心主题是彰显一种特殊的民族精神,而最能实现此点的乃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即章氏所言包括语文、制度及人物的广义的历史。通过对历史的回溯,可以唤起当前民族的自觉,从而有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职此之故,在近代西方的文化民族主义热潮中,民族主义史学曾旺盛发达一时。中国自古以来有深厚不绝的史学传统,因而在保存自己的历史文化方面,是任何一个民族难以企及的。国粹派学人皆是些经史学养素有根抵者,也深知中国知识分子历来对传统学术文化的服膺推崇之心,因此他们选中史学宣传民族主义,可称是明智之举。后来国粹派在知识分子中取得较为广泛的响应认同,并以学术舆论的形式助益反清革命成功,亦可为一证明。国粹派人士指出:“国粹者,一国精神之所寄也。其为学,本之历史,因乎政俗,齐乎人心之所同,而实为立国之根本源泉也。”[25]这里把国粹与历史、文化及民族精神间的关系,阐发得十分清楚。他们继梁启超之后也提出史学革命的倡议:“悲夫!中国史界革命之风潮不起,则中国永无史矣,无史则无国矣。”[26](P168)同梁氏一样,他们也系国命之望于史学革命。但在新史学的创发中,梁氏虽有倡始之功,而20世纪初年其史学贡献仅限于理论上,具体研究成果尚不多[27](P216)。国粹派则不然,无论在史学理论还是在具体历史研究方面,颇多建树,而且史学在20世纪的学术研究中几乎一直处于显学地位,这同国粹派的力行提倡不无关系。可以说,在西方民族主义传入之后,既体悟其精神又能用近代方法复兴中国历史文化研究并取得丰硕成果者,当首推国粹派。此后学衡派标举“倡明国粹,融化新知”的宗旨,自诩为国粹派继承人。虽或谥之为文化保守主义,但正是他们支撑着当时扎实深入、卓有成效的民族文化研究,也代表着中国知识界普遍存在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真挚的情意与崇高评价。可以认为,国粹派的贡献固然在于他们为建设近代化的民族文化做出功绩,但其中更主要的是他们既体认中国传统文化,又切实深入地整理研究它,挖掘其真髓,宏场其精义,以使之能在国人之中详实地传播。这在20世纪初以来,受救亡和革命热潮冲击不免带有浮躁疏略之风的学界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学衡派巨子汤用彤曾以“浅隘”概括当时的学风,深中时弊[28]。国粹派不唯致力于传统学术的研精覃思,又提出以西学证明中学的开明主张,在《国粹学报发刊词》中有谓:“本报于泰西学术其有新理精识足以证明中学者,皆从阐发。”继起的学衡派也提出既“保存国粹又昌明欧化”,因而主张忠实全面地介绍东西学术文化精神。综之,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文化冲击下蓬来的民族主义文化思潮中,真正担负起从学术研究角度振兴宏扬中国民族文化者,应推国粹派及学衡派一批学人。正是他们切实精到的研究使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创新落到实处。因而应该说,只有他们才是20世纪率先以其深厚学力创新中国民族文化当之无愧的代表。如果把他们的成就与19世纪德国的文化民族主义者相比,毫无逊色之处。对20世纪初叶学术文化史上的这段辉煌,我们应给予充分注意。

四、余论:中西文化民族主义的比较

中华民族自秦汉时代起,就已形成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文化认同意识,并因此构建起共同的文化心理基础。所以,无论在语言文字、思想意识等方面,久已形成中华民族的共同文化传统,而政治上的大一统结构及其理念,更在有形无形之中对中华民族起着持久的型范聚合作用。所有这些,与欧洲民族如德意志及意大利等要在近代文化民族主义兴起之时,才集中总结构建本民族的语言文字等历史文化传统,大不一样。这是因为中国的文化传统渊源久远,积累深厚,不假外求,更无需临时凑集。如章太炎曾以日本为喻而论述道:“部娄无松柏,故日本因成于人,而中国制法自己。儒墨名法道尚已,虽汉宋诸明哲专精励意,虑非岛人所能有也。自弃其重而倚于人,君子耻之,焉始反本以言国粹。”[29](P207)即日本因文化积累浅薄只有“因成于人”,中国则只需发扬自身积淀深厚的文化传统已足以自强。但国粹派“反本以言国粹”,又非专意于诵经复古、卫道恋旧,而是“标民族之宏义,发神州之鸿秘”[30],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运用近代民族主义创新宏扬中国固有文化。如果说中体西用论的提出,乃是中国文化在受到外来文化刺激时,所做出的本能性反应,其实质是在不触动旧的政治伦理文化本体的情况下,引用西方的科技文明补益自己,那么,这种对旧文化体系的局部修补,已无法适应新形势下的世界民族民主运动大潮。更主要的是因为近代西方的民族主义尚未广为传入,因而不能不使中体西用式的文化反思受到局限。当民族主义浸润于中国思想界之后,人们的文化观念大为改观,中体西用论益加显出其不足与浅薄,文化革新的历史任务也开始被人们所意识到。20世纪初年国粹派的兴起,虽然寄意于“保存国粹”,但却旨在融通新知,即他们一方面把宏扬传统文化的学术研究与当时中国的民族民主运动结合起来,为反清革命提供舆论鼓舞,另一方面则在努力吸纳西方文化以复兴固有文化,实现民族文化的近代化转换。所以,20世纪初中国的文化民族主义虽与19世纪欧洲如德国的文化民族主义貌似相同,实则有异。当时德国尚未完全实现民族统一,它是在法国文化入侵的刺激下,企望通过搜集、整理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实现德国民族的精神认同及复兴与统一。近代中国则不然,虽然雅片战争后西方烈强的侵略步步深入,但政治上的大一统及其理念并未从根本上受到破坏,文化上则由于传统深厚而无需临时搜集拼凑,炎黄子孙的共同信念则从族缘血统上长久地整合团结着中国人,所以象19世纪德国那样主要借助文化之力实现精神认同和民族统一的情况,在中国基本不存在。中国当时所面临的则是,如何运用近代民族主义精神,通过批判继承功夫,完成中国民族文化的近代化转换。所以虽同是文化民族主义,但由于国情不同,历史条件各异,在19世纪欧洲与20世纪中国,其所包含的宗旨、内涵与性质是不尽相同的。职此之故,如何正确分析比较近代以来世界兴起的民族主义的文化思潮,仍是一个有意义的历史文化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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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论文篇4

作为一个民族精神内涵所在,民族文化最能体现一个民族在古老的历史中所获得的最为珍贵的精神财富,也是一个民族最具特色的创造。在现在注重创新的时代里,民族文化是一个很好的创新突破口,所以保护好民族文化,不光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民族能够在时代中再创辉煌,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条件。一个民族不能丧失在别个文化的侵染下,沦为其他民族的文化奴仆,中华民族要屹立于世而不倒,就要大力保护并弘扬传统文化,当然在现阶段要以保护为主。现实看来,在气势汹汹的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保护传统文化变得刻不容缓。

(一)民族文化和民族文物的关系

民族文化与文物是内容和载体的关系。民族文物是民族文化在物质世界里的具体表现形式。《中国大百科全书・文物博物馆卷》为民族文物做出定义:“民族文物是反映一个民族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遗迹和遗物,具有本民族的特色。他们从不同侧面反映一个民族近现代的社会发展、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是研究民族历史,特别是研究少数民族历史的实物资料。“《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指出,民族文物是反映“历史上各时代,各民族社会制度、社会生产、社会生活的代表性实物“。可见,民族文物包含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产等各个方面的物质资料或者精神资料,包含面很广,范围很大。在地大物博而又历史悠久的我国,民族文物更是不胜枚举。

(二)民族文化发展滞后,民族文物保护困难重重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进行,中国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市场经济不断完善。传统的生活方式和经济方式受到了猛烈地冲击,新的生活方式改变着人们的衣食住行,社会变迁速度越来越快,但与之相应的则是文物保护的落后。由于我国的民族文物事业是建国以后才发展起来的,在这之前,民族文物遭受到了战争、盗墓贼等许多方面的损害,可以说会坏的十分严重,许多珍贵的文物工艺品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未能保存下来。就现在而言,由于市场经济机制不完整,没有完好的制度对民族文物进行保护,也是造成民族文物流失或者损毁的重要因素。再加上民族工艺学习艰难,现代人更容易转向更容易赚钱的职业,导致民族文物制作工艺长期得不到传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一些文物成为仅有的遗留,而制作工艺因为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所以,文物保护工作一直任重而道远。一方面,要对文物市场加以规范,健全制度,促进文物市场良性成长;另一方面,要加强立法,坚决打击贩卖倒卖文物的行为;第三,要尽力传承文物制作工艺,发展这方面的专门人才;第四,利用国际影响力,促进流失海外的文物回归。

与之相应对的是,民族文化一蹶不振,重新繁荣不可预期。在文物遭受严重灾难的同时,我国民族文化也在时代的大潮中飘摇不定,面对文化侵略势力,显得疲弱而毫无反击之力,许多文化现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削弱,有些民族文化为了生存还不得不改头换面,向世人摇尾,从而使得社会上对于民族文化的印象一提起就是诸如算卦、烧香一类的糟粕产品。这也在很大程度上成为阻止民族文化繁荣起来的因素。最重要的原因是,从异种文化强势入侵以来,甚上溯到封建社会末期,民族文化出现了停滞不前的现象,没有了新思想新元素的注入,民族文化生机全无,没落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在现代社会要重新振兴民族文化,就要吸收新的思想,对民族文化进行充实;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传统文化进行大的改进,使其适应时代需要,成为人民乐意接受和学习的文化,这是从根本上振兴民族文化的办法。

二、博物馆在文物保护中的作用

为适应民族文化繁荣发展的需要,民族文物工作必须提升到事业的高度。作为社会文明进步程度和综合国力的重要标志,博物馆一直是人类文明成果的保护者和宣者,是弘扬、保护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遗产的重要机构,是多种文化展示、交流、学习的载体。民族博物馆作为民族文物收藏保护、宣传展示、科学研究的专门机构,还担负着开展民族文化调查、保护及开发利用民族文化和民族文物的重任,是抢救和保护民族文物的主要力量。弘扬、培育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是民族文物工作和博物馆事业的极为重要的任务,也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要求和使命。

宣传民族文化的精华,延续民族文化的命脉,创造新的民族文化,民族博物馆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通过博物馆展示各民族的传统文化,不仅能维护民族文化的连续性,树立民族自尊心和民族自信心,还能增进人们对彼此之间文化差异的认识,促进各民族之间的相互了解,使各族人民对其他民族的传统文化有一个系统正确的认识和理解,帮助社会建立起相互理解和相互尊重的和谐关系。同时,民族博物馆的教育职能还以传播新文化、新观念为目的,在展示各民族文化的基础上,提高人们的文化素质,增加他们接受新思想、新文化的能力,使现代观念、现代意识、现代生活方式逐步渗透到他们的生活中,促进各民族的现代化进程。

民族文化论文篇5

思索的缘起

我是与中国的改革事业一道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关心国家大事”是我们个人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我对政治和文化的关注始于“八九”事件。这一事件深刻影响了所有的中国人,特别是知识分子。在此之前,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经济决定论者,相信“经济基础决定一切”这一历史唯物论的基本原理。那一事件使我意识到,至少在短期内,文化和政治是一种独立于经济的、对社会进程具有决定性影响的力量。自此,韦伯和葛兰西的思想开始引起我的注意。我相信政治和文化对于中国的发展具有深刻而持久的影响。

伴随着90年代初期的“传统文化热”,我开始比较系统地阅读儒家经典。1994年《战略与管理》杂志社发起了民族主义讨论。与此同时,国内的民族主义思潮和国际上的中国并起。这一切促使我思考文化、民族与国家的关系。1993年亨廷顿发表了《文明的冲突》,并引发了一场全球性争论。这场讨论使我把关注的视野扩展到国际领域,开始关注现代化与西方化的关系,以及民族文化与全球化的关系。90年代末期进行的两项立足于本土的实证研究,强化了我对民族文化的信念。对的研究使我认识到传统因素的顽强生命力。[1]对亚信公司的研究使我看到了中华文化对现代经济发展的积极贡献,从而加深了对“儒家资本主义理论”的理解。[2]

“9.11”事件后,我在华盛顿做访问研究。弥漫美国的强烈的民族主义气氛,促使我更加关注文化与全球经济和全球政治的关系。在这种氛围中,我重读了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受益匪浅。这一年也使我有机会对美国的宗教进行了近切地观察,看到了宗教对美国社会无所不在的影响。于是,我回过头来阅读中国宗教史,特别是康有为等人的一系列著述。在异国他乡的这些阅读和思考,加深了我对新儒家和康有为的理解。

基本观点

现代意义上的文化、民族与国家是不可分离的。民族、文化、国家的“三位一体”是现代化的产物。文化是民族和国家认同的基础。没有统一的文化就没有统一的民族和国家。反之,没有独立的国家也很难有完整的文化。

在全球化时代,文化竞争日趋激烈。对于后发展国家来说,现代化的成功并不意味着民族文化的丧失,而是为民族文化的复兴创造了条件。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在全球化时代,文化构成了民族国家的国际竞争力的核心要素之一。文化是支持民族国家经济发展的最重要的“社会资本”。正如亨廷顿所指出的那样,文化也是民族国家成功地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国际政治结盟的基础。文化或文明正在成为支配国际政治格局的基本力量之一。

21世纪初叶,中华民族站在了文化复兴的转折点。一方面,文化或文明成为主导国际冲突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在激烈的全球竞争中,任何民族都不应轻视自己的文化资源。另一方面,就国内形势而言,需要从传统文化汲取理想、价值和道德资源,为民族的进一步发展提供目标、动力和凝聚力。同时,持续的经济发展为文化复兴奠定了基础,提高了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心。此外,中国人口众多,移民遍布全球,而且中华文化气质独特、难于同化,也是支撑文化民族主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文化建设问题,通过文化重建强化民族凝聚力,同时通过文化重建在全球范围内整合资源,建设以华人为基础的、超越国界的“文化中国”,并借此提高中国的国家竞争力,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奠定基础。也就是说,21世纪的中国需要一种超越民族国家的文化民族主义!

今日重提“文化民族主义”,不是要建立一种束之高阁的关于传统文化的理论,而是要建立一种强有力的意识形态,要发起一场广泛而持久的社会运动。通过继承传统,博采众长,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继往开来,确立新时代中华民族的理想、价值、道德。这是一场精英领导、国家支持、大众参与、始于本土、遍及全球的中华文化复兴运动。这一运动的核心目标是,把儒学重塑为与现代社会生活相适应的、遍及全球的现代宗教。这是支持中华民族复兴的最深厚的根基。

与一般的民族主义或文化民族主义议论不同,本文强调:第一,面向未来,继承历史,在现代化的脉络中审视文化传统,为中华民族寻求新的理想、价值、道德,重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第二,立足全球化,审视文化传统,把文化民族主义看作是提高国际竞争力的有力工具,是文化中国的灵魂,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根基。第三,提倡力行,反对空谈,提倡通过社会运动,建立一种渗透到日常社会生活之中的、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民族宗教,即新儒教。

二、全球化与文化

文化、民族与国家

西方社会和东方社会具有截然不同的演化轨迹。因此,在这两类社会中,民族、民族文化与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也不相同。在这里,我们关注的不是民族、民族文化、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而是它们在现代技术条件下的相互关系,即在工业社会中,民族、民族文化、民族国家的关系。在《民族与民族主义》一书中,盖尔纳对此给予了精辟的论述。[3]

盖尔纳指出,成熟的工业社会要求其成员能够顺利地交流和流动,而正是这种要求导致了民族、民族文化、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的兴起。

现代工业社会的特点是大规模生产、分工和交换。这要求它的参与者能够不受背景的限制,与所有的人在面对面的短暂接触当中用抽象的交流方式进行密切交流。它要求参与者在一代人与另一代人之间,甚至在自己的一生里,时刻准备从一种职业转换到另一种职业。交流与流动需要共同的文化,一种识字的、世俗的高层次文化。只有凭借共享的文化,人们才能顺利地交流和流动,离开共享的文化,人们根本无法进行交流和流动。文化既是支持个人交流和流动的因素,也是限制个人交流和流动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多数人来说,他们在其中接受教育的高层次(识字)文化,是他们最宝贵的投资,是他们身份的核心、他们的保险、他们的安全保障。”[4]“人们的确热爱自己的文化,因为他们现在可以感知到文化的氛围,他们知道自己离开了文化,的确不能呼吸,不能保持自己的身份的完整性。”[5]

要想在大范围内创造和维持这种统一的高层次文化,需要一个集中的权威机构,由它来创造各种机构和制度来整理、开发、储备这种文化,同时大规模动员资源以确保这种文化在整个人口中传播。这种权威机构就是现代民族国家。“总的说来,每一个这样的国家都管辖、维持和认同着一种文化,一种沟通方式,它们在这个国家的领土上占主导地位,它们的持续存在,取决于受该国家监督并且往往实际上受其管理的集中的教育体制。国家垄断着合法的文化,就像它垄断着合法的暴力一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6]“工业社会……的各种因素——普遍识字,流动性和个人主义,政治上的集权、对昂贵的教育基础设施的需求等等——使它处于一种政治和文化疆界基本协调的状态。”[7]于是,一个使文化和政体和谐统一的世界便诞生了。

工业经济需要新型的中心文化和中央国家,统一的文化需要国家的支持和保护。同样,国家也需要统一文化的支持。“国家可能需要它的成员在文化上具备相同的特征,因为它面临这样一种形势,既无论是管理它的公民,还是用社会生活所必需的道德热情和社会认同来激励公民,它都不可能依赖业已受到很大削弱的次群体。是文化,而不是社群,提供了内部的约束力。总之,现代文化与国家之间的相互关系是一个相当新的事务,是现代经济的需要必然产生的结果。”[8]

文化与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密切相关。作为一种共同体,身份与认同是必不可少的。民族也是如此。民族身份可以看作是集体性的象征,民族认同意味着社会成员以“民族”相互认同并以“民族”结成共同体。

民族身份是文化范畴的问题,涉及思维方式、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哲学思想、风俗习惯等等。一个人的民族性特点,深深地植根于文化结构里。“民族认同是由特定的历史过程决定的,其文化建构非常复杂,因为树立新的文化认同的过程与价值、伦理、道德的重构是相关的。民族认同往往锁定在一些特定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身上。这些历史事件和人物被提炼为文化符号,既发挥认同的对象物的功能,又诠释一个民族的品格。”[9]人们的民族自我意识,即从属某一个特定民族的意识,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稳定性。

“文化意义上的民族身份,构成一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和行为规范,并以特有的形式表现出来,如安全感和自信心。一个民族的正向的身份感,能产生强大的心理力量,给个体带来安全感、自豪感、独立意识和自我尊重。提供安全感的土地,也只有祖国了。一个民族的信仰受到了挑战,如中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文化危机,就会对一个民族造成不安全或者虚弱的心理。在国际交往中,民族身份会表露出鲜明强烈的文化特征。在国际社会,无论来自哪个国家,哪种文化,习惯有多么不同,来到国际社会,要服从国际社会的惯例、礼仪。但民族身份的文化特征,如道德和品格力量,也决定了是否有能力在国际社会上与其他国家正常交往。”[10]

文化、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是紧密相连的。“首先,民族国家的起源要有文化的正当性。民族国家是在‘民族’的基础上建立的。那么,只有当一部分人对‘民族’认同,才能对国家认同。也就是说,民族认同是民族国家合法性的文化来源。……第二,民族国家需要社会成员提供忠诚。民族身份有多重功能,其心理学功能是产生忠诚。……所谓忠诚,就是共同体成员对‘国家’这个符号的认同,以及在认同基础上的支持。这种忠诚之所以可能,在于民族这个‘臆想的共同体’确实满足了一种心理需要,即人要找出并知道他们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定位置,并希望能归属一个有力的集体。第三,一个民族

国家需要有统一的民族身份独立地面对其他民族国家。“[11]”民族认同是国家独立完整的表现“。[12]

徐迅指出:“民族认同所内含的文化认同感比政治认同感对国家的合法性来得更重要。民族身份不是姓氏名谁,不涉及职业、性别、种族,更重要的是文化涵义。文化认同常常和或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比如天主教、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同时也包括政治思想方面的信仰,如三民主义、共产主义、自由主义等等。如果一个民族的信仰受到挑战或者质疑则民族认同的范畴就会出现危机。由于文化危机所带来的迷茫和消沉而失去认同,不仅是一个民族衰微败落的征兆,而且孕育着国家危机。当民族认同不再是一个国家整合社会的力量源泉,可能就会有新的社会力量兴起,经过社会运动,或改良,或革命,以国家的方式建立新的认同。”[13]

三、文化的全球竞争

全球化一方面促进了国家之间的合作,另一方面也加剧了国家之间的竞争。国家之间的竞争不仅涉及经济、政治、军事领域,也涉及到文化领域。自哥伦布发现美洲以来,一些文化持续扩张,咄咄逼人,而另一些文化则在衰落,甚至消失了。时至今日,文化竞争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一个民族的文化的兴衰与其经济实力的兴衰息息相关。经济衰败往往是文化衰败的前兆,而经济崛起往往预示了文化的复兴。尽管文化、经济、军事、政治的命运紧密相连,但是文化毕竟有别于经济、军事和政治,文化的竞争遵循着特有的逻辑,在其中正反馈机制发挥着关键的作用。这种独特的竞争逻辑增加了文化竞争的残酷性。“网络经济学”[14]可以很好地描述和解释文化竞争的特征和机制。

与电话网、铁路网、航空网、电子邮件网络一样,文化特别是它的语言和文字属于典型的“网络”。网络的特点是,一个人参与网络的价值取决于已经加入该网络的其他人的数量。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条件下,加入一个较大的网络要优于加入一个较小的网络。经济学家用“外部性”[15]来描述这种现象。例如,当我学习汉语时,你所掌握的汉语能力的价值也增加了,因为你现在可以与我用汉语交流。即使你现在还没有学习汉语,你也有更强的动机去学习,因为你现在可以用它和更多的人交流了。

文化的外部性使得置身该文化的人越多,它对每个人的价值就越大。正是文化的这种“越大越好”的特点产生了“正反馈”。外部性产生正反馈。正反馈的表现就是“良性循环”或“恶性循环”。用户越多越有价值,越有价值用户越多,其结果是用户越来越多。胜利产生胜利。反之,用户越少价值越低,价值越低用户越少,其结果是用户越来越少。失败导致毁灭。

在文化竞争中,现有的市场占有率和增长势头是至关重要的。由于文化对于个人的“转换成本”高昂,存在强烈的“锁定效应”,市场占有率不会轻易或快速下降。这是因为,一个人从一种文化进入另一种文化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即转移成本,例如你要学习一种新的语言、文字,要学习新的历史知识和法律知识,要适应新的习惯、风俗和思维方式,要改变旧的并建立新的价值观等等。也许你的下一代才能完成这种转变。这种高昂的成本使一个人不会轻易地转换自己的文化。这就意味着他被自己的文化“锁定”了,他被束缚住了,或是无法摆脱。但是,如果不能快速增长,或是抵抗下降的趋势,那么价值也会逐步地加速丧失,走入恶性循环的陷阱。认同文化的人口数量及其动态特征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庞大的人口、强烈的锁定效应、强大的吸引力,是民族文化发扬光大的根本要素。这意味着,在文化问题上,各个民族必须采取积极有为的策略,因为这是一个不胜利则灭亡的战场,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任何消极的、放任无为的做法都是对民族的犯罪。

在经济学家看来,文化之争实际上是一场“标准”之战——争夺交流或沟通标准的战争。“开放”还是“封闭”,“兼容性”还是“独特性”,这是基本的战略选择。对于弱势文化来说,由于缺乏强有力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支撑,应该选择“开放”加“兼容”策略。

正反馈支配的竞争必然导致“垄断”或“寡头”格局。“垄断”指一种文化称霸世界,其他文化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寡头”指几种势均力敌的文化共同统治世界。在极端的情况下,全球文化市场是一个“赢家通吃”的世界,一种文化击败所有对手称霸世界。

关于未来世界的文化格局问题,目前存在三种看法,一种主张经济全球化将带来一个全球性文化,它普遍适用于地球上所有的地方。另一种观点认为,全球化不会带来文化的趋同,相反会激发地方主义,促使文化民族主义复兴。第三种看法属于折衷观点,认为全球性的文化将会出现,但它只能是一种“浮在表面的文化”,而本土文化将在深层次继续支配人们的生活。

文化趋同论或文化帝国主义的最有力的理论支持来自马克思主义。这一理论暗示,全球性的技术趋同必然在全球范围内带来经济体制、政治制度和文化观念的趋同。如果说西方技术是普适的,那么西方文化必然是普适的。相同的技术背景、统一的科学逻辑、复杂的国际间相互依存、持续不断的接触和交流,凡此种种必将在某种程度上造成全球性文化趋同现象。当代世界历史发展的首要力量是大型跨国公司、大国集团和覆盖全球的大众传播系统。它们的活动要求一种强大的全球化意识形态和大众消费主义文化。例如,英语日益成为全球性的混合语,欧洲的制度以及美国的生活方式逐渐规定了大部分所谓国际性文化。这些文化不仅包括达拉斯文化、流行音乐和牛仔裤,还包括电脑技术、大众传媒、现代主义城市建筑、宪法、民主和社会正义。这些全球化文化发展的例子几乎全都根源于世界性权力中心。在文化趋同论者看来,未来世界上,只有西方文化能够生存下来,其他文化都将作为“化石”被保留在文化博物馆中。

史密斯认为即使存在一种全球性文化,那也只能是“一种不与特定时间或空间相联系、没有民族根源与民族裔的文化”。[16]它是一种纯粹的技术文明,不可能成为一种真正的文化,即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能够激励人们,能够在他们遇到损失、痛苦与死亡时安慰他们,一种能够提供传说、神话、象征、价值观和认同性的文化。[17]他认为这种“肤浅”的文化不可能取代民族文化。因为“它没有触动绝大多数民族成员的心弦,这些成员是按阶级、性别、地域、宗教和文化划分成的习惯性共同体。”[18]史密斯指出,“精英文化帝国主义和世界主义的主张正在受到人们的质疑”。[19]

亨廷顿则毫不留情地批驳了趋同论。他认为,全球化不但不会带来全球文化趋同,相反,还会推动本土文化的复兴。他把文化分为两个部分,即“工具文化”与“终极文化”。工具文化远离终极价值,其变革不会从根本上改变社会体制。“确切地说,革新为恒久服务。”[20]终极文化与终极价值密切相关。“社会、国家、权威和诸如此类的事物都是一个煞费苦心支撑的、高度统一的系统的一部分,在其中,宗教作为认识的指导无所不在。这样一些系统一直敌视革新。”[21]亨廷顿指出,非西方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表现出丰富的多样性,工具文化的“现代化”是共同的,但终极文化的“西方化”却千差万别。

“西方的扩张促进了非西方社会的现代化和西方化。这些社会的政治领袖和知识领袖用以下三种方式中的一种或一种以上对西方的影响作出了回应:拒绝现代化和西方化(拒绝主义);接受两者(基马尔主义);接受前者,拒绝后者(改良主义)。”[22]他指出:“对于改良主义来说,现代化在没有实质上的西方化的情况下是可取的也是可能的,而西方化则是不可取的。”[23]亨廷顿也提到了第四种可能,即只有西方化而没有现代化的痛苦过程。[24]亨廷顿指出,最普遍的模式是,“原先,西方化和现代化密切相联,非西方社会吸收了西方文化相当多的因素,并在走向现代化中取得了缓慢的进展。然后,当现代化进度加快时,西方化的比率下降了,本土文化获得了复兴。于是进一步的现代化改变了西方社会和非西方社会之间的文化均势,加强了对本土文化的信奉。”[25]亨廷顿对这种转折的解释是:“在变化的早期阶段,西方化促进了现代化。在后期阶段,现代化以两种方式促进了非西方化和本土文化的复兴。在社会层面上,现代化提高了社会的总体经济、军事和政治势力,鼓励这个社会的人民具有对自己文化的信心,从而成为文化的申张者。在个人层面上,当传统纽带和社会关系断裂时,现代化便造成了异化感和反常感,并导致了需要从宗教中寻求答案的认同危机。”[26]

亨廷顿的结论是:“现代化并不意味着西方化。非西方社会在没有放弃它们自己的文化和全盘采用西方价值、体制和实践的前提下,能够实现并已经实现了现代化。西方化确实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非西方文化对现代化造成了什么障碍,与它们对西方化造成的障碍相比都相形见绌。正如布罗代尔所说,持下述看法几乎‘是幼稚的’:现代化或‘单一’文明的胜利,将导致许多世纪以来体现在世界各伟大文明中的历史文化的多元性的终结。相反,现代化加强了那些文化,并减弱了西方的相对权力。世界正在从根本上变得更加现代化和更少西方化。“[27]他断言:”中国显然开始走上了改良道路。“[28]

四、文化与全球经济和政治竞争

这是一个全面竞争的时代,一方面,竞争遍及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各个领域;另一方面,文化、经济、政治、军事竞争又相互交织在一起。一国的文化竞争力依托于它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反过来,强大的文化也可以有效地提高国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方面的全球竞争力。全球化意味着全球规模的交往与合作,交往与合作需要理解和信任,而有效的交往与合作需要共享的文化,因此全球化提高了文化的重要性。亨廷顿指出:“军事同盟和经济联盟要求成员国之间进行合作,而合作有赖于信任,信任最容易从共同的价值观和文化中产生。……一般地说,单一文明组织比多文明组织做的事更多,也更成功,无论是政治和安全组织还是经济组织莫不是如此。”[29]

文化在两个层面上影响一国的全球经济竞争力:一是跨国公司,一是区域经济组织。

在文化差异无法消除的情况下,跨文化经营始终是一个令跨国公司高层管理者头痛的大问题。所以,任何一部关于跨国公司的管理学教科书,都把跨文化管理作为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但是,如果一种文化在其他文化中有大量移民,而且这些移民既是经济活跃分子,又是熟悉母文化的人,那么他们就可以成为跨文化经营的媒介,从而可以增加该文化在全球经济竞争中的优势。一方面,移民可以帮助所在国的公司更容易地进入母文化国。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母文化国的公司在异国他乡实施跨文化管理的人力资源基础。所以,可以把移民正确地理解为其母文化参与全球经济的渠道、桥梁和跳板。[30]例如,在谈到非大陆华人与大陆打交道的优势时,李光耀指出:“我们都是华人,我们共有某些由共同的祖先和文化而产生的特性……人们自然地移情于那些与自己有共同生理特征的人。当人们又拥有相同的文化和语言基础时,这种亲密感得到了加强。这使得他们很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和信任,而这是一切商业关系的基础。”[31]80年代和90年代,海外华人在中国大陆的经验表明,由同一种语言和文化产生的关系甚至可以弥补法治和规则的缺乏。

冷战的结束刺激了建立新的和复兴旧的区域性经济组织的努力。亨廷顿冷静地指出:“用‘区域主义’这个词来描绘正在发生的事并不恰当,区域是地理的而不是政治的或文化的实体。……只有在地理与文化一致时,区域才可能作为国家之间合作的基础。离开了文化,地理上的邻近不会产生共同性,而可能出现相反的情况。”[32]“这些努力能否成功最主要依赖于有关国家是否具有文化同质性。”[33]“在正在形成的世界中,文化样式将对贸易样式起决定性的影响。商人与他们了解和信任的人做生意,国家把交给由他们所了解、信任的、看法相同的国家组成的国际组织。经济合作的根源在于文化的共性。”[34]

在轰动全球的《文明的冲突》一文中,亨廷顿提出文化是支配后冷战时代国际政治的根本力量。

“由于现代化的激励,全球政治正沿着文化的界线重构。文化相似的民族和国家走到一起,文化不同的民族和国家则分道扬镳。以意识形态和超级大国关系确定的结盟让位于以文化和文明确定的结盟,重新划定的政治界线越来越与种族、宗教、文明等文化界线趋于一致,文化共同体正在取代冷战阵营,文明间的断层线正在成为全球政治冲突的中心界线。”[35]“在新的世界中,文化认同是影响一个国家结盟或对抗的主要因素。”[36]“在处理认同危机时,对人们来说,重要的是血缘、信仰、忠诚和家庭。人们与那些拥有相似祖先、宗教、语言、价值观、体制的人聚集在一起,而疏远在这些方面的不同者。“[37]

“在正在形成的全球政治中,主要文明的核心国家正在取代冷战期间的两个超级大国,成为吸引和排斥其他国家的几个基本的极。这些变化在西方文明、东正教文明和中华文明方面表现得最为清晰可见。在这些情况下,文明的集团正在形成,它包括核心国家、成员国、毗邻国家中文化上相似的少数民族人口,以及较有争议的核心国因安全考虑而希望控制的邻国中其他文化的民族。这些文明集团中的国家往往围绕着一个核心国家或几个核心国家分散在同心圆中,反映了与那种文明的认同程度以及融入那种文明集团的程度。”[38]“国家都倾向于追随文化相似的国家,抵制与它们没有文化共性的国家。就核心国家而言,尤其是如此。它们的力量吸引了文化上相似的国家,并排斥文化上与它们不同的国家。”[39]“文化的共性使核心国家对成员国及外部国家和机构的领导和强加秩序的作用合法化。”[40]

亨廷顿追问道:“为什么文化共性促进人们之间的合作与凝聚力,而文化的差异却加剧分裂和冲突?”[41]对此他提出了五点理由。“首先,每个人都有多种认同,它们可能会相互竞争或彼此强化,如亲缘关系的、职业的、文化的、体制的、地缘的、教育的、党派的、意识形态的及其他的认同。……在当代世界,文化认同与其他方面的认同相比,其重要性显著增强。”[42]“其次,……文化认同的日益凸现很大程度上是个人层面上社会经济现代化的结果,这一层面上的混乱和异化造成了对更有意义的认同的需要;在社会层面上,非西方社会能力和力量的提高刺激了本土认同和文化的复兴。”[43]“第三,任何层面上的认同(个人的、部族的、种族的和文明的)只能在与‘其他’——与其他的人、部族、种族或文明——的关系中来界定。……对待‘像我们’的人的指导原则与对待不同于我们的‘野蛮人’的指导原则是截然不同的。……文明之内的行为与文明之外的行为的差异来源于:1、对被看作与我们大相径庭的人的优越感(和偶尔的自卑感);2、对这种人的恐惧和不信任;3、由于语言和文明行为的不同而产生的与他们交流的困难;4、不熟悉其他民族的设想、动机、社会关系和社会行为。在当今世界,交通和通讯的改善导致了不同文明的人民之间更频繁、更强烈、更对称、更全面的相互作用,结果是他们的文明认同越来越显著。……这些更广泛的文明认同意味着更深刻地意识到文明之间的差异以及必须保护把‘我们’区别于‘他们’的那些特性。”[44]“第四,不同文明国家和集团之间的冲突的根源在很大程度上是那些总是产生集团之间冲突的东西:对人民、领土、财富、资源和相对权利的控制,也就是相对于另一个集团对自己所能做的而言,将自己的价值、文化和体制强加于另一个集团的能力。然而,文化集团之间的冲突可能涉及文化问题。”[45]“第五……是冲突的普遍性。憎恨是人之常情。为了确定自我和找到动力,人们需要敌人;……对那些与自己不同并有能力伤害自己的人,人们自然地抱有不信任,并把他们视为威胁。……在当代世界,‘他们’越来越可能是不同文明的人。”[46]

亨廷顿的文明冲突模式与现实主义模式的最大区别在于,它在现实利益之外,突出精神信仰和文化遗产的作用,为国家行为和国际斗争寻找非功利性的动力。亨廷顿在回应对他的批评时写道:“对于人来说,归根结底最重要的,不是政治意识形态或者经济利益。人们认同之所在,人们为之而战、而牺牲的,是信仰和家庭,血统和理念。这就是为何文明冲突正在取代冷战,成为全球政治的中心现象,为何文明范式提供了比其他范式都更为有益的出发点,有助于理解和应对世界正在经历的变化。”[47]

五、近代以来中国文化的衰落与复苏

近代的起点

秦始皇建立了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官僚国家。消灭诸侯,“平定天下”,“收天下兵”,“海内为郡县”,“定刑名”,“法令由一统”,“一法度衡”,“车同轨,书同文字”,“治驰道”,“封禅”,“焚书坑儒”,“以吏为师”。[48]在欧洲,民族主义运动承担的历史任务,如国家制度建设特别是文化统一大业,中国在秦汉之际已经完成。以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经济为依托,中国建立了强大的军事力量,通过军事兼并,把统治范围从黄河中游一带向周边不断扩张,随之而来的是对新边疆的文化同化。在古代中国,人们没有今天的民族概念,只有所谓的“华夷之辨”,自认为汉文化高人一等,其他的人都必须接受教化。汉族统治区的疆域的扩张与文化的扩张是一致的。总的说来,古代中国是一个政教合一式国家。政治与文化合二为一。国家推行儒家文化,儒家文化支持国家。可以说,国家即为教会,教会即为国家。杜维明指出:“人性天赋的神圣观念,连同对于人性在日常生活中实际贯彻的关注,使得儒学呈现出一种特有的面貌,她跨越了自我与社会、神圣与世俗、人世与天道以及政治事务与宗教关怀之间的种种藩篱。”[49]

文化的衰落

近代以来,在西方列强的经济、军事、文化冲击下,中国文化走上一条持续衰落的道路。从“天不变,道亦不变”到“中体西用”再到“全盘西化”,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心已经丧失殆尽。及至20世纪60年代,传统文化在大陆几乎灭绝,薪火相传竟然全赖海外。这真是中华民族的莫大悲哀和讽刺。与此同时,文化民族主义也不断兴起。尽管屡战屡败,但是维护民族文化命脉的抗争从未间断。在抗争过程中文化民族主义也得到发展与深化。其实,文化民族主义的兴衰构成了中国现代化的一个重要的侧面。研究它的历史和趋势是我们理解中国现代命运的一个有效的途径。

洋务运动时期,中国人的观念发生了第一个巨大的转变,即放弃了“天下主义”。中国人明白了中国乃是世界上众多国家之一。但是,对中国文化仍有绝对自信,仍然相信“天不变,道亦不变”。他们认为只需要在器物层面做点修补就足以应付外部威胁。张之洞的“中体西用论”就是这一时期的文化建设纲领。

在维新时代,中国人的观念发生了第二个巨大转变。一方面,进化论进入中国,“天不变”的信念崩溃了。进化论成为支持“维新”和“变革”的意识形态。[50]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的守卫者彻底放弃了“形而下”领域的抵抗,只求在“形而上”领域抗争。康有为认为,中国不但需要向西方学习技术,还要学习经济、教育、社会、政治制度。但是,他认为,在意义、价值、伦理、道德层面,即在“形而上”领域,中国不需要向西方学习。这也是后来的“国粹派”和“东方文化派”的基本主张。费侠莉对儒学的这一历史性退却作了精辟地描述。“儒家不得不寻找新的路向。儒家之道在形而上学的层面上与历史分离了,它最终只能由直接的直觉经验加以证实,只能讨论关于意义的理论问题,而不能解决中国何去何从的社会问题。‘精神的东方’已经变成了关注心性的国度。”[51]

“五四”时期,中国人的观念发生了第三个巨大转变。传统文化丧失了最后的阵地。来自西方的“科学”从方法论上挑战传统文化的正当性。来自西方的各种“主义”则挑战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和社会理想的正当性。此时,“传统文化无用论”征服了中国的精英。他们认为要“保国”就必须“全盘西化”。与此同时,文化民族主义出现“回光返照”。民国的混乱,巴黎和会的肮脏,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残酷,使中国人发现了西方的弊端。1920年梁启超考察欧洲回国,称此行的最大收获就是将原本对中国文化的悲观情绪一扫而光。以杜亚泉、梁启超、梁漱溟为代表的“东方文化派”,则主张不但要复兴中国文化,而且要使之助益世界。

近代以来的中国一直面对一个难题,不大规模吸收西方文化,中国不可能自强,而大规模吸收西方文化,中国人有可能丧失自己的文化,即失去中国人之所以为中国人的那些根本特征。这意味着,政治民族主义和文化民族主义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冲突。到了“五四”时期,政治民族主义最终压倒了文化民族主义。

1949年以后,在中国大陆传统文化经历了最悲哀的时代。国家开始有计划地运用国家权力对待传统文化。“”是这一时代的标志。这一时代的特征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传统文化的精华被扔得一干二净,而糟粕却被保留下来。外来的马列主义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可以说,时代的文化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文化融合运动。与犹太民族相比,中华民族虽然没有丧失地理上的家园,但却失去了精神的家园,走上了精神流散的道路。

邓小平发动的改革开放带来了新一轮的文化冲击。充满优越感的中国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国家原来是那么落后,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原来有那么多的阴暗面。人们认为正是传统文化应该为中国的落后负责。人们也把毛体制的罪过统统算到传统文化的头上。于是,批判传统、否定传统成为时尚。与这种文化虚无主义相辅相成的是盲目崇拜西方。“全盘西化论”甚嚣尘上。正是政治家和知识分子共同制造了这一局面。在政治家那里这是一种嫁祸于人的计谋,也是权力斗争的策略。而在知识分子那里则是一种懦弱和愚蠢的表现。由于懦弱,他们不敢说出事实的真相。由于愚蠢,他们看不到事实的真相和根源。在《河殇》中这种卑劣和愚蠢达到了高峰。而在《神州》那里则是登峰造极。不看《神州》,你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中国读书人能够堕落到什么程度。

文化的复苏

在故土之外,在台湾、新加坡、韩国、日本和美国等地,中国传统文化还在挣扎求生。

在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上,自始自终与共产党有所不同。孙中山非常注重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扬。戴季陶就认为孙中山继承了儒家的“道统”。陈立夫全力推动“中国本位文化”运动。在《中国之命运》一书中把自己视为挽救和复兴中国文化的中流砥柱。他还亲自领导了“新生活运动”。如今台湾中学课程中还有独立的国学课。施拉姆正确地指出:“从整体上看,激烈拒斥中国的传统价值而倾心西方观念,是五四时期的特征。到了30年代,在抗日战争的背景下,重新肯定中国文化的尊严取代了这一倾向。就和而言,这一转变导致了对五四精神的实际否定,转而重新断言孔子学说为世间一切问题提供了答案。”[52]

东亚的经济成功助长了儒家文化的复兴。日本、韩国、台湾、香港和新加坡所取得的经济成就,使得“重新评价儒家在东亚现代性中的角色,成为一种迫切的需要。”[53]人们需要对东亚的成功作出文化和制度上的解释。人们意识到这些地区都在汉文明影响之下,在其中儒学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儒家的价值取向[54]与该地区的工作伦理和社会态度高度相关,而正是这种工作伦理和社会态度成为推动该地区经济发展的积极力量。这意味着,经历了现代化的洗礼,儒学已经“从权力的陷阱、帝国政治体系以及压制性的权威主义……中解放了出来”,[55]成为推动现代化的积极力量。“在最近20年,东亚的许多其他城市、国家和地区纷纷戏剧性地表示:在儒家传统和西方式的现代转化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不相兼容性。晚近以来,工业化了的东亚享受了世界上最迅速和最持久的经济增长。取得这样一种增长速度,并非通过复制东亚的儒家遗产,而是通过对内在于儒家传统中的精神资源进行创造性地转化。因此,就整个东亚而言,深深植根于两千五百年历史的儒家视界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结果,儒家传统本身也得到了复兴。”[56]在20世界80年代,“儒家资本主义”成为世界各国的学者、企业家和政治决策者关注的焦点。李光耀也成为亚洲价值的代言人。

10年之后,20世纪90年代,文化民族主义在中国大陆兴起。文化民族主义诉求,不仅表现在遍及各个阶层的“国学热”中,还表现在最高领导人的讲话中。

反复强调,“不能设想,一个没有强大精神支柱的民族,可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57]“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自己的精神支柱,就等于没有灵魂,就会失去凝聚力和生命力。”[58]“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国家要独立,不仅政治上、经济上要独立,思想文化上也要独立。”[59]着眼于全球,指出,“当今世界激烈的综合国力竞争,不仅包括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国防实力等方面的竞争,也包括文化方面的竞争。……保持和发展本民族文化的优良传统,大力弘扬民族精神,积极吸取世界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成果,实现文化的与时俱进,是关系到广大发展中国家前途和命运的重大问题。”[60]在十六大上,再次重申,“当今世界,文化与经济和政治相互交融,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突出。……要深刻认识文化建设的战略意义。……坚持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61]

20世纪90年代文化民族主义的复苏具有深刻的国内和国际背景。首先,这是政府的有意为之。政府希望借文化保守主义抵御西方文化的侵蚀,抗拒西方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示范压力。其次,这是一部分中国知识分子的自觉选择。他们从剧变中看到了一种比社会的停滞或不变革更为严重的危险,即社会的解体。如果这种危险存在的话,民族主义则成为一种化解这种危机的武器。[62]第三,中美关系的转变和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助长了公众的民族主义情绪。“经济的迅速成长,不仅使西方由一个令人羡慕的模仿者变成一个现实的竞争者,而且,随着经济的迅速增长,由屈辱的历史和长期贫困所窒息的民族自尊和自信心也迅速复苏。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复苏的不仅仅是民族的自信和自尊,在一部分人那里转变为一种膨胀心理。这就为民族主义注入了一种更为深厚的社会基础。”[63]此外,“民族主义往往可以起到其他的意识形态所不能起到的一些重要作用。比如,在社会缺少凝聚力的时候,民族主义可以在国民中造就一种共同意识;在政权的合法性基础受到威胁的时候,可以起到强化政权的合法性基础的作用;在社会的内部分化导致不同阶层间的巨大裂痕的时候,可以使人们减少对这些裂痕的关注,而去更多地关注其间的一致性。”[64]

但是,导致文化民族主义兴起的最深刻的原因还是转型时期出现的价值真空。这种状况一方面带来道德沦丧、法纪崩溃的局面,乃至“贤者无所依归,而不肖者无所忌惮”。另一方面,民族丧失了凝聚力,也失去了前进的目标和动力。没有目标明确、团结有力的行动,一个民族终将一事无成。价值、理想、道德是凝聚人心、建立共识、组织强有力的集体行动的基本前提。所以,一个追求光荣与伟大的民族,必须有一个令人崇敬的价值体系、一个激动人心的社会理想、一套与理想和价值相一致的道德规范。而今,民间已不再接受马克思主义,官方坚决拒绝自由民主主义,新权威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都不足以一柱擎天,其他主义或思潮,如新左派、新儒家、新国家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批判理论、后现代主义等等,就更加单薄了。也就是说,作为一种共识的价值、理想、道德还不存在。我们处于价值、理想和道德真空之中。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有效的价值、理想、道德应该是综合的产物,即综合中国的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和自由民主主义的产物。一种开放的文化民族主义为实现这种综合提供了可能性。正是这种可能性使文化民族主义的兴起成为必然。

六、文化民族主义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21世纪初叶的中国不再是20世纪初叶的中国,政治民族主义的基本诉求已经得到满足,在这种情况下,民族主义必然表现为文化民族主义。而且全球化深刻地改变了民族主义的生存环境,既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也带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在新时代,文化民族主义不仅仍然具有“传统功能”,还可以帮助一个民族在全球范围内整合资源,从而提升该民族的国际竞争力。全球化使一种超越民族国家边界的文化民族主义成为可能,而这种文化民族主义将有可能造就一个“文化中国”。

民族主义是一种深厚的人类情感。“民族主义情感,在于文化的熏陶和教化,是一个人心性、精神和情感结构的一部分,从而也是一个人的生存状况和条件。”[65]古奇指出:“民族主义是一个民族(潜在的或实际存在的)成员的觉醒,这种觉醒是与实现、维持与延续该民族的认同、整合、繁荣与权力的欲求结合在一起。它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是指一种心态,即一个人以民族作为最高效忠对象的心理状况,它包含着本民族优越于其他民族的信仰。”[66]泰勒强调:“作为一个大范围内自发兴起的社会运动,民族主义只能是借助现代政治理念以及现代的社会动员手段方有可能实现的。所以说民族主义并不简单是指民族感情,而是指旨在促进社会生活的一体化,并通过群众动员来决定现代国家政治发展的意识形态和社会运动。”[67]

政治民族主义和文化民族主义是民族主义的主要表现形式。政治民族主义起源于法国大革命,强调按照人民原则建设现代民族国家。文化民族主义起源于德国,强调保持民族精神和文化传统。郑师渠指出:“所谓文化民族主义,实为民族主义在文化问题上的集中表现。它坚信民族固有文化的优越性,认同文化传统,并要求从文化上将民族统一起来。”[68]“民族主义所塑造的‘民族’概念和民族形象,一般都诉诸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信仰,弘扬民族的优越、尊严和进步,并强调神圣的民族历史使命。”[69]对于一个历史悠久、文化深厚的民族来说,文化民族主义必然是其民族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

即使文化趋同论准确地预言了未来,那也是一个相对遥远的未来。至少在短期内,例如几十年内,文化的多元格局仍然是现实,国家仍然不可动摇。当然,支持全球经济和政治活动的文化会逐步发展,但是这并不一定意味着各种民族文化要被彻底同化。语言、文字、思维方式、风俗习惯、价值观等等的差异是很难消除的,而且这些差异带来了跨文化交流的巨大障碍。这一切意味着,传统的文化民族主义还会有强大的生命力。今日中国仍然需要张扬传统的文化民族主义。

更为重要的是,全球化时代赋予了文化民族主义新的生命。全球化带来了全球规模的交流,特别是文化交流和人员交流。单纯的文化传播对于文化扩张极为重要,它可以把原属于其他文化的人吸纳过来。但移民对于文化扩张具有更直接的效果。文化塑造了人,人是文化的载体。人走到哪里,就把自己的文化带到哪里,因此人口流动带来了文化的传播。流动的人口构成了一个民族流动的文化疆域。向外移民可以理解为向外的文化殖民。一个文化的力量取决于该文化所覆盖的人口的数量或比重,以及这些人口的重要性,即他们所拥有的绝对的和相对的经济和政治实力。[70]如果说文化是全球化时代民族或国家的竞争力的核心要素,那么移民既是文化势力扩张的过程,也是提高文化的全球竞争力的过程。

随着跨国经营、人员流动以及国际组织的发展,将有越来越多的人移居国外或在国外逗留。这意味着,超越民族国家边界的文化民族主义是可能的。所谓“超越民族国家的文化民族主义”,既涵盖了传统的文化民族主义,又超越了民族国家边界对文化民族主义的限制。这种超越性在两个层面上发挥作用。一是个人层面,即那些散居在各个国家的人通过文化认同整合起来,并以共享的文化为平台开展经济和文化合作。共同的文化把他们编织成一张无形的跨国网络。二是国家层面,就像亨廷顿所鼓吹的那样,具有相同或相似文化背景的国家结成经济和政治同盟,并借助这种同盟扩大自己的利益。当然,由共同文化编织的个人网络和国家网络也为各种公司和非政府组织提供了舒适的活动平台。这意味着,文化民族主义获得了越来越大的独立性,超越了政治民族主义的限制。

根据亨廷顿关于文明结构及其国际经济和政治意义的论述,我们可以预期,如果文化的核心国家能够有效地利用这种新的文化民族主义,那将极大地改善它的成员、组织和它自身在全球竞争中的地位。或者说,以这种文化民族主义为基础,一个民族或国家,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整合资源,据此赢得文化、经济和政治的全球竞争。这种可能性激发了我们的想象力,使我们敢于设想,通过发起一场超越民族国家的文化民族主义运动,建立一个超越中国的国界线的文化中国。

网络全球的文化中国并不是天方夜谭。独特的语言和文字,高昂的学习成本,历史悠久、博大精深的传统,使得中华文化很难为其他文化所同化,也赋予了它强大的延续力。庞大的人口数量赋予中华文化天然的优势,市场占有率极高。更何况,经过数百年的移民,如今华人遍布全球,而且依然忠于自己民族的传统。实际上,一个中国人很难不成为一个文化民族主义者。例如,一般被认为“全盘西化论”者的胡适,一到国外便当仁不让地成为中国文化的捍卫者了。中国是天然的文明核心国家,在儒教圈里,无论是人口、疆域、还是国力都是第一流的。这一切意味着,建立一种超越民族国家疆域的文化民族主义的巨大可能性。亨廷顿指出:“中国人的认同开始根据种族来确定,……中国人是具有同样‘种族、血液和文化’的人。……散居在各地的华人,既具有中国血统的人,越来越明确地使用‘中国文化’这一概念来表明他们的共识。20世纪曾是西方众矢之的的中国认同,现在正根据中国文化这一持续要素来被重新阐述。……‘大中华’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是一个迅速发展的文化和经济的现实,并开始变为一个政治的现实。”[71]

亨廷顿指出:“中华文明、东正教文明、印度文明各有一个主导核心国家、若干个成员国及生活在受另一种不同文明支配的国家的人。”[72]杜维明更加准确地描绘了“文化中国”的地图。“儒学不是一种组织化的传教传统,但在西元前一世纪,在中国文学的影响下,她就传播到了东亚的那些国家。在宋代儒学复兴以降的世纪里,儒学的时代就包含了15世纪以来韩国的朝鲜时代和越南的黎朝的晚期,以及17世纪以来日本的幕府时代。在19世纪中叶西方势力进入之前,在行政技巧、精英教育的内容与形式、以及大众道德话语方面,儒教的教谕是如此地居于支配地位,以至于中国、韩国和日本明显地是‘儒教’国家。我们还可以说,在东南亚以及世界各地的各种东亚社群,也都处在儒家的影响之下。”[73]

也许亨廷顿所预言的儒家政治同盟还较为遥远,但是建立在中华文化之上的全球经济合作网络却正在成为现实。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陆的经济成功得益于香港、台湾和东南亚没有边界的华人商人网。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家庭和个人关系所形成的关系网和共同的文化,大大有助于大中华共荣圈的形成。”[74]亨廷顿指出:“尽管当前日本主导了这一地区,但以华人为基础的亚洲经济正在迅速成为一个新的工业、商业和金融中心,这个战略地区包括相当大的技术和制造能力(台湾);杰出的企业、营销和服务人才(香港);一个优良的通讯网络(新加坡);大量金融资本的聚集地(以上三个地区);大量的土地资源和劳力供应地(大陆中国)。”[75]此外,大陆中国还是所有正在扩大的市场中最大的潜在市场,90年代中期以后,在中国的投资越来越以当地市场销售和出口为导向。最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是1993年11月于香港举行的“第二届世界华人企业家大会”。这次大会被亨廷顿称之为“来自世界各地的华商为华人必胜信念举行的一次庆典”。他不无遗憾地说道:“华人世界的文化共性促进了经济参与。”[76]

犹太民族提供了一个没有国家支持的文化共同体的范例。早在罗马帝国初期,犹太民族就失去了家园,四处流散。然而这只是身体和地理意义上的流散,因为犹太人是一个以文化、宗教异常紧密地凝聚起来的民族。尽管在“大流散”中,犹太文化在世界范围经历了与各种文化的接触和冲突,但却能一以贯之地将其基本特征保存下来,并发扬光大。在历史上甚至在当前,犹太文化总是能在保留其根性的前提下,不断吸收和利用异质文化因素,对之加以筛选、调适和改造,从而成为一种延续了4000年而仍然充满活力的文化。换句话说,犹太人虽然没有自己的国家,但是在精神上却没有流散。由于有了这个文化的根基,它甚至可以重新创造一个新的国家——以色列国。[77]

七、新世纪的文化复兴构想

文化复兴的逻辑

就当今中国大陆而言,如何才能建构一个超越民族国家边界的文化民族主义呢?

纵观当今世界,华人世界处于四分五裂状态。几个主要的儒家文化地区和国家,在意识形态、政治体制、经济发展水平等各个方面都存在显著差异。主要的华人移居国家也与中国大陆存在巨大反差。大陆的经济实力还不够强大,相应地,军事实力也处于弱势地位。而且大陆目前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也缺乏吸引力。由此可见,能够被所有华人认同的只有中华文化了。康有为指出:“今中国人所自以为中国者,岂徒谓禹域之山川、羲、轩之遗胄哉,岂非以中国有数千年之文明教化,有无量数之圣哲精英,孕之育之,可歌可泣,可乐可观,此乃中国之魂,而令人缠绵爱慕于中国者哉。有此缠绵爱慕之心,而后与中国结不解之缘,而后与中国死生存亡焉。”[78]因此,文化民族主义的要旨是复兴中华文化,并通过文化复兴实现全球华人的整合。这一文化复兴运动必先起于大陆,然后汇合海外力量,最终达到全球规模,成就文化中国。

文化复兴不等于文化复古,而是通过兼收并蓄实现“中西合璧”。新的民族文化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但是其灵魂只能来自历史的积淀,而内涵必须包容一切先进文化的要素。文化的历史积淀不仅包括语言、文字、服饰、艺术,更重要的是价值观念和道德规范。康有为指出:“中国一切文明,皆与孔教相系相因”。[79]正是由于中华文化的理想、价值、道德都集中地体现在儒家文化之中,所以复兴文化的根本是复兴儒家文化。当然,儒学不能固步自封,必须与时俱进,抛弃那些与过时的生产方式、社会生活和政治体制相关联的元素,保留与现代技术、社会生活和全球化相适应的元素。

在中国历史上,儒家不仅仅是一个学派,而是发挥着教化功能的、得到国家支持的全民宗教。此所谓“政教合一”。康有为认为,“教化”是建立社会秩序的基本途径,而“国教”是推行“教化”的最有效的方式。康有为指出:“夫国所与立,民生所依,必有大教为之桢干,化于民俗,入于人心;奉以行止,死生以之,民乃可治,此非政事所能也,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中国立国数千年,礼仪纲纪,云为得失,皆奉孔子之经,若一弃之,则人皆无主,是非不知所定,进退不知所守,身无以为身,家无以为家,是大乱之道也。”[80]康有为断言“教亡而国从之。”[81]20世纪初叶,面对千古未有之危局,康有为认为“非崇道德不足以立国”,而拯救之道“有待于教化”。[82]他大声疾呼:“今欲救人心,美风俗,惟有亟定国教而已;欲定国教,惟有尊孔而已。”[83]

要实现民族复兴必需文化民族主义。复兴民族文化是文化民族主义的核心任务。要复兴民族文化必须复兴儒学。对于民族复兴的理想来说,儒学作为一种学说的复兴远远不够,只有成为一种深入大多数华人日常生活的宗教,儒学才能实现真正的复兴。因此,复兴民族文化的根本是复兴儒教。这就是文化复兴的基本逻辑,也是新的文化民族主义的基本纲领。

儒教的历史

其实,“儒教”并非什么新概念。历史上中国是一个典型的政教合一国家。儒教就是中国的国教或全民宗教。人们总以儒学没有自己的科层体系来论证儒学非宗教。此论极为荒谬。实际上,古代中国是一个神权政治国家,宗教已与政权完全融合,政治体系就是宗教体系,皇帝就是教皇,官僚就是教士,教义就是国家的法典和意识形态,国民即信徒。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说,儒教统治了一切,淹没了一切,包括国家和社会。可谓“大道无形”。

创立之初,儒家的确只是一种学说,并非宗教。但它对终极关怀的关注,为它日后的宗教化提供了内在根据。它的政治主张,又为它日后的国教化准备了条件。[84]到汉代,经过董仲舒的努力,儒学完成了初步的神学化。同时,儒学也被官府“定于一尊”,确立了统治中国思想达二千年之久的国教地位。隋唐时期,经历了与佛教和道教的不断交融,加之国家的有意识推动,三教合一的条件已经成熟。及至宋明,以儒家伦理为中心,吸取了佛教、道教的一些宗教修行方法的宋明理学终于出现。宋明理学的建立标志着中国儒教的完成。从两汉时期的经学和谶纬之学,到魏晋时期的玄学,从唐代的“道统”说,到宋明的理学和心学,儒学的宗教特征在每一个阶段都有所发展,其神学理论也愈发系统而完整。朱熹的《四书集注》确立了儒教的系统教义。而张载的《西铭》则是一部最简约的儒教宣言。

至于近代,为了对抗洋教,康有为首倡复兴儒教,在近代史上掀起了一场颇具影响的儒学国教化运动。他不仅反复上书言说,希望借助政府的力量在中国推行儒教,而且身体力行,积极支持孔教会的活动,他甚至希望把孔教推之于普天下之万国。经过“五四”的打击,儒教一蹶不振。1949年以后,儒教和儒学在中国大陆几乎灭绝。20世纪五六十年代,第二代新儒家中的唐君毅、牟宗三等人,为了与西方文化中的基督教抗衡,强调儒家思想的宗教性及其在中国文化中的宗教性教化功能。如今第三代新儒家中的杜维明等人也在致力于这一事业。20世纪70年代末期,任继愈在大陆重提儒学宗教说。[85]然而遗憾的是,20世纪中叶以来,关于“儒教”的争论,始终局限于狭窄的学术小团体内部,既未得到官方的支持,也未引起民间社会的注意,更没有形成轰轰烈烈的社会运动。

每当面临外来冲击的时刻,就会出现儒学宗教化的呼声。这不是偶然的。一方面,外部冲击总是伴随着文化冲击,而文化冲击总是伴随着宗教冲击。另一方面,与西方宗教相比,儒家确实缺乏一些基本要素。康有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主张建立体制化的教会。因此,在外来冲击的作用下,儒学逐步宗教化是文化自卫的正常策略或自卫性反应。今天重提复兴儒教,决不是为了重新挑起新一轮文化论战。与民族复兴的伟大目标相比,学术之争轻如鸿毛。我所期待的是掀起一场社会运动,并借助这一运动实现中华文化复兴,进而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目的,即建设一个超越民族国家的文化中国。

康有为的复兴儒教方案

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康有为就已经提出了完整的儒教复兴纲领。康有为首先是一个政治家。对于他来说,学术是实现政治抱负的手段。他对儒家学说的处理,与其说是为了发展理论,不如说是为了满足现实政治的需要。[86]一百多年后,重温他的那些文章,我们不但能够感到一种高瞻远瞩的伟大智慧,还能够体验一种不可战胜的自信、博大恢宏的气度、死而后已的责任感、对理想的无限忠诚、挑战社会潮流的无畏勇气和对历史使命的自觉承担。难怪梁启超盛赞康有为:“若其理想之宏伟照千载,其热诚之深厚贯七札,其胆气之雄伟横一世,则并时之人,未见其比也。……若夫他日著《二十世纪新中国史》者,吾知其开卷第一叶,必称述先生之精神事业,以为社会原动力之所自始。若是乎,先生果为中国先时之一人物哉!”[87]可惜康有为生不逢时,他身处民族文化衰亡的时期,终不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反倒落得个冥顽不化的恶名,被后来的这些无知、愚蠢的不肖子孙嘲弄不止。这真是中华民族的不幸和耻辱!

早在一百年前,康有为就清晰地阐述了“教化”的意义及其与“国教”的关系。他指出:“且夫礼俗教化者,人所以行持云为者也,人道以为主宰,奉以周旋者也。何以立身,何以行事,何以云为,何以交接,必有所尊信畏敬者,以为依归,以为法式,此非一日所能至也。积之者数千年,行之者数万万人,上自高曾祖父,至于其身,外自家族乡邑,至于全国,习焉而相忘,化焉而不知,是所谓风俗也。风俗善则易归于善,风俗恶则易归于恶,苟不尊奉一教以为之主,则善者安知其为善,而恶者安知其为恶也。故凡国必有所谓国教也。国教者,久于其习,宜于其俗,行于其地,深入于其人心者是也。”[88]为此,他要求政府将儒教立为国教。

在给光绪皇帝的奏折中,康有为说:“臣窃考孔子实为中国之教主,而非为学行高深之圣者也。昔周末大乱,诸子并兴,皆创新教,孔子应天受命,以主人伦,集成三代之文,选定六经之义,其诗书礼乐,因藉先王之旧而正定之,其《易》以通阴阳,《春秋》以张三世,继周改制,号为素王,仓帝降精,实为教主。……至汉武帝时儒学一统,……孔子为中国教主,乃定一尊。”[89]为了强化孔子的地位,康有为要求不许怀疑经典。“臣今所编撰,特发明孔子为改制教主,六经皆孔子所作,俾国人知教主,共尊信之。”[90]他要求皇上,“乞明诏设立教部,令行省设立教会讲生,皆传祀孔子以配天,并行孔子祀年以崇国教”。[91]针对废除孔教的议论,康有为指出,“人非教不立”,[92]废孔教势必“陷国民于无教之禽兽”,[93]“其为害滋大,令国民所无敬仰慕思,则只有导国民以败度,贪利忘耻,绝学捐书,险诈诡诐而已。”[94]

在倡导立孔教为国教的同时,康有为主张实行“政教分离,信教自由”政策。他认为,“若尽以据乱旧道绳人,则时义事势不能行。若不以孔子大教为尊,则人心世道不可问,故今莫若令治教分离,则实政无碍而人心有补焉。”[95]“政教各立,双轮并驰,既并行而不悖,亦相反而相成。国势可张,圣教日盛,其于敬教劝学,匡谬正俗,岂少补哉?”[96]他又说:“信教自由,为宪法大义,万无禁理”。[97]但是,信教自由并不意味着不能确立国教。“凡今各国,虽信教自由,而必有其国教独尊焉。”[98]“信教自由,与特尊国教,两不相妨,而各自有益”。[99]“吾国宪法,……以一条为‘信教自由’,以一条‘立孔教为国教’,庶几人心有归,风俗有向,道德有定,教化有准,然后政治乃可次第而措施也。”[100]

西方的宗教体制给康有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以羡慕的口吻写道:“然旋观欧、美之民,祈祷必于天神,庙祀只于教主,七日斋洁,膜拜诵其教经,称于神名,起立恭默,雅琴合歌,一唱三叹,警其天良,起其斋肃,此真得神教之义,而又不失尊教之心。迥视吾国民,惟童幼入学,读经拜圣,自稍长出学,至于老死,何尝一日有尊祀教主之事,有诵读遗经之文,而欲警其天良,起其齐肃,何可得哉?”[101]康有为认为中国应该借鉴西方的经验,建立独立于政府的、专业化的教会体系。同时,他要求教会体系实行民间自治。“夫举中国人皆孔教也,将欲令治教分途,莫若专职以保守之,令官立教部,而地方立教会焉。首宜定制,令举国罢弃淫祀,自京师城野省府县乡,皆独立孔子庙,以孔子配天,听人民男女,皆祀谒之,释菜奉花,必默诵圣经。所在乡市,皆立孔教会,公举士人通六经四书者为讲生,以七日休息,宣讲圣经,男女皆听。讲生兼为奉祀生,掌圣庙之祭祀洒扫。乡千百人必一庙,每庙一生,多者听之,一司数十乡,公举讲师若干,自讲生选焉。一县公举大讲师若干,由讲师选焉,以经明行修者充之,并掌其县司之祀,以教人士。或领学校,教经学之席,一府一省,递公举而益高尊,府位曰宗师,省曰?笞谑Γ浣萄Vб嗤4嗽蛴诿骶猓ú挪┭д咭印:细魇〈笞谑偌谰评鲜Γ人睹鞯拢袒嶂匆晕滩可惺椋蛟淮蟪梢病!盵102]

康有为对儒教充满信心。他认为儒教不仅适用于古代,也适用于现代;不仅适用于中国,也适用于世界;不仅可以救中国,也可以救世界。康有为建议光绪:“其道学科有高才硕学,欲传孔子之道于外国者,明诏奖励,赏给国子监、翰林院官衔,助以经费,令所在使臣领事保护,予以凭照,令资游历。若在外国建有学堂,聚徒千人,确有明效,给以世爵。……若南洋一带,吾民数百万,久隔圣化,徒为异教诱惑,将沦左衽,皆宜每岛派设教官,立孔子庙,多领讲学生分为教化。将来圣教施于蛮貊,用夏变夷,在此一举。且借传教为游历,可诇夷情,可扬国声,莫不尊亲,尤为大义矣。”[103]在《复山东孔道会书》中,他述

说自己的志向:“欲以孔道推四海而皆准,范千世而罔外”。[104]1912年,康有为的学生陈焕章发起成立孔教会,陈宣称:“焕章目击时事,忧从中来,惧大教之将亡,而中国之不保也,……相与创立孔教会,以讲习学问为体,以救济社会为用,……始创于国内,推广于外洋,冀以挽救人心,维持国教,大倡孔子之教,聿昭中国之光。”[105]康有为大加赞扬。谓之为仁人志士。

新时代的儒教复兴方案

坦率地说,我们今天所要作的一切,不过是继承康有为的事业,完成他未竟的理想。文化民族主义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意识形态,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民族文化复兴运动的意识形态。作为一场社会运动,文化民族主义必须完成三大任务,即整理国故、社会动员、制度化。

首先要整理国故,根据时代精神重新阐释儒家经典。但是,宗教经典要保持稳定性,不必时时处处与时俱进。四书五经可以照搬照读,只要能够不断赋予新的解释即可。国家也不必推荐或规定统一的解释,把解释权赋予每一个讲道者,让听众自己做出选择。在这里需要发挥市场的作用,使各个教堂和讲道者处于竞争状态,让听众用脚投票,用捐款投票。其次要进行广泛、深入的社会动员,在国内外推广儒家文化。文化民族主义运动需要获得国家支持,但绝不能由国家包办。从本质上说,这是一场社会运动,因此必须充分发挥社会的主动性,维护社会的自主性。必须按照社会化的方式运行,才能获得成功。第三,要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制度化的文化传播体系。确切地说,制度化的文化传播体系就是一个准宗教体系。在国内,这个准宗教体系要与国家政权达成某种形式的妥协与合作,也就是说,要建立一种新型的“政教合一”体制。

为了实现上述三大任务,应该采取四项必要措施:第一,儒学教育要进入正式学校教育体系。小学、中学应该设置儒学基础课程。在高等院校中,与公共管理有关的专业应该设置儒家经典课程。各级党校应该设置儒家经典课程。国家公务员考试应该增加儒学科目。在为清政府制定教育改革方案时,张之洞明确要求把经学专列一科,位于其他诸科之上。他说:“无论何等学堂,均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俾学生心术壹归于纯正。而后以西学沦其智识,练其艺能,务期他日成才,各适实用。”[106]“学堂不读经,则是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三纲五常,尽行废绝,中国必不能立国。无论学生将来所执何业,即由小学改业者,必须曾诵经书之要言,略闻圣教之要义,以定其心性,正其本源。”[107]第二,国家要支持儒教,将儒教定为国教。国家支持,精英领导,全民参与,建立组织体系,实行民间自治。为此,政府应该通过立法保护儒教,给予儒教组织税收优惠,向儒教组织购买社会服务,甚至应该直接提供财政支持。现代政府的基本职责之一就是弘扬民族文化。这不仅是基于政治功利主义的考虑,也有其经济学的合理性。在经济学家看来,文化是典型的公共物品,具有非排他性、非竞争性和外部性,仅仅依靠市场来提供必然是低效率的,因此必须借助政府和非营利组织的力量。第三,儒教要进入日常生活,要成为全民性宗教。只有成为全民性宗教,儒教才能进入日常生活,才能保证读经活动日常化,进而达到文化民族主义目标。为此,必须有一套标准化的教义和经典,要有规范化的仪式、建筑或活动场所,要有自治的组织体系,要有稳定的经费来源,还要为信众提供多元化的社会服务。西方宗教组织和中国佛教的功能多元化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经验。第四,通过非政府组织向海外传播儒教。借助遍布全球的华人社团,建设文化传播网络,向海外推广儒教。这张文化传播网络也就是文化中国的基础。

八、关于激进与保守的思考

两种忧虑

季羡林感叹道:“从十九世纪末叶以来,我们就走了西化的道路。……从中国社会发展的需要来看,从全世界文化交流的规律来看,这都是不可避免的。近几百年以来,西方文化,也就是资本主义文化,垄断了世界。资本主义同一世界市场的形成,把世界上一切国家都或先或后地吸收过去。这影响表现在各个方面。不但在政治、经济方面到处都打上了西方的印记。在文学方面也形成了‘世界文学’,从文学创作的形式上统一了全世界。在科学、技术、哲学、艺术等等方面,莫不皆然。中国从前清末叶到现在,中间经历了许多惊涛骇浪,帝国统治、辛亥革命、洪宪窃国、军阀混战、统治、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西化的程度日趋深入。到了今天,我们的衣、食、住、行,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试问哪一件能离开西方现代的东西?我们中国固有的东西究竟还留下了多少?我看,除了我们的一部分思想感情之外,我们在物质生活方面真可以说有相当多的成分是‘西化’了。”[108]

季羡林发出的是文化保守主义者的忧虑。

与季羡林相反,孙立平认为,作为目标的民族主义会片面夸大本民族某些特质的优越性,并以这样的优越性来拒斥其他民族文化中的有益的东西,其结果往往使这个民族的现代化走向歧途,甚至出现对现代化的反动。为此,孙立平要求中国进一步汇入世界主流文明,即西方文明。他认为,“选择这样的一种世界主流文明,并不仅仅是出于主观的偏好,尽管不可否认有这方面的因素,因为这种人类社会的主流文明代表了一种文明的一个更高的层次;更重要的是,在中国社会进一步发展的过程中,将会再次遇到主流文明行程中所曾经遇到过的那些问题。……可以说,迄今为止,还没有另外一种文明能够为我们解决这些问题提供更为成功的系统经验和制度框架。”[109]孙立平发出了文化激进主义者的忧虑。两种忧虑截然相反。季羡林担心中国文化彻底丧失,而孙立平担心中国学习西方不够彻底。

中庸之道

文化激进主义与文化保守主义是贯穿中国近代历史的两大思潮。纵观近代以来的中国历史可以发现,三种情境孕育了文化激进主义与保守主义。其一,来自外部的挑战,主要是来自西方强国的侵略、打压、遏制和示范压力。其二,国内的危机,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危机,如社会失序、道德沦丧、腐败、不平等和贫困等等。其三,对外部世界缺陷的发现,如对资本主义的弊端和激进改革的弊端的认识和宣扬。

文化激进主义者认为,中西文化的差异是时代的差异,西方文化是“先进”的,中国文化是“落后”的,为了解决危机,赢得民族的生存与发展,必须抛弃传统,“全盘西化”。对于西方的弊端,他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认为可以等到将来再说,现在则不必考虑。文化保守主义者认为,中西文化的差异是地域和历史的差异,无所谓优劣,都有存在的价值。而且文化发展具有连续性,不可能被割断,也不应该被割断,因此必须在变革与继承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在革新的过程中保持那种使中华民族成其为中华民族的东西。保守主义者的选择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同时,他们大肆宣扬西方的弊端,以便从反面为自己提供支持论据。

文化民族主义不是抱残守缺、固步自封、夜郎自大的同义语。特别是在21世纪的今天,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就更是如此。毫无疑问,文化民族主义属于保守主义范畴。但是,我们这里倡导的文化民族主义是一种积极的或开明的保守主义。这种保守主义所关注的恰恰就是如何实现社会变迁。只不过它主张保持社会的连续性,以求得渐进的、稳健的变革。它不反对变革,但反对中断历史的激进变革。在文化上,它要求把改造与继承结合起来,在改造的同时保持民族精神,以使经历巨变的文化仍然保持固有的灵魂。对文化传统的尊重,并不意味着对旧政体的维护,谁也没有声称中国应该继承秦汉之制。对文化传统的继承,并不意味着要固守一切旧教条,而是要有所批判,有所取舍。否定“全盘西化”,并不意味着拒绝一切外来的文化,而是要在吸收的同时保持民族的真精神。例如,康有为之所以戮力发展儒学、倡导孔教,不是为了排外和守旧,而是为了传播西学、托古改制、抵制洋教。对于他来说,儒教仅仅是宗教,而不是社会生活和政治制度的蓝图。他要求根据时代的变化重新解释儒家教义。他强调:“孔子尚虑后世之泥于一端,而不能尽于事变,故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又曰‘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穷则变,变则通’,故为运世之道。”[110]也强调:“文化建设不能割断历史。对民族传统文化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结合时代的特点加以发展,推陈出新,使它不断发扬光大。我们必须积极吸收人类所创造的一切优秀文化成果,把它熔铸于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之中。只有深深植根于中国大地和依靠人民的力量,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才能创造出无愧于伟大时代的社会主义文化。”[111]

需要指出的是,与民族主义一样,文化民族主义并没有固定的政治性格。它可以与任何一种现代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结合,如自由主义、社会主义、集权主义、专制主义、保守主义、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等等。说文化民族主义必然支持政治专制主义是缺乏根据的。儒家文化过去支持过专制主义,保守主义者也曾高举过儒家文化的旗帜,但是这并不能推导出当代的儒家文化的推崇者都是专制主义者,都在为专制主义鸣锣开道。

张汝伦指出:“中国现代的民族认同,就是在中西文化交流碰撞这个大背景下,中国人维护自己的个性,给自己和自己的前途定位。……文化民族主义者在构建民族性或民族精神时,实际上既是要确定民族性格,又要确定国家理想。……文化民族主义也就不仅仅有一种抵抗强势文化挤压的心理功能,而更有其深层存在理由——为民族的发展方向和生活原则提供合法性依据。”[112]文化民族主义者之所以坚持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坚持传统文化的价值,不仅仅是出于民族感情和文化自信,更重要的是,对现代性本身的理性思考,对西方现代性负面效应的认识。针对现代性的弊病,以诠释传统的方式提出自己的批判。对西方文化越了解,这种批判就越自觉,越深刻。但是,批判现代性不等于拒绝现代性,不等于要回到过去,而是要探索一个更符合人性的未来。“在这种历史经验中形成的人类良知、价值判断和理想,与产生它们的社会条件不是一回事。后者有其时间性或时代性,而前者却完全可以超越产生它们的时代”。[113]“我们当然也有理由问,为什么人类的一些永久理想不能用来批判现代性,尽管它们可能产生于现代前?”[114]

其实,激进主义和保守主义都有存在的价值。没有激进主义,就无法冲破积淀已久的巨大历史惰性;没有保守主义,在这个西方主宰的世界上,就无法保持一个东方民族的灵魂。而且,文化激进主义者的忧虑和文化保守主义者的忧虑也都是多余的。在开放的时代,文化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而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文化也是不可能被彻底毁灭的。文化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衣服,更何况中国文化还有许多值得保守的东西。正如亨廷顿所言,我们完全可以既要现代化,又要中国化。现实的逻辑往往是“中庸之道”,不是你死我活,也不是非此即彼,而是相互融合。但是,实现中庸之道的途径,不是消灭这两种流派,用一个折衷的流派来取而代之,而是让两者共同存在,并维持一种健康的平衡。如果我们希望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未来,就必须“洋为中用,古为今用”,非如此就不能达到“中西合璧”的境界。[115]

九、承担使命,继往开来

精英的作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文化复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社会运动,需要无数人为之付出无数的努力,没有人的自觉努力,这一事业是不会自动完成的。为此,康有为疾呼:“夫人能宏道,非道宏人,无人任之,不殖降落,……嗟我同志,为兹忧恐,爱开大会,用宏斯道,以演孔为宗,以冀教为事,其亦仁人志志所不弃耶,其亦仁人志士所不弃也耶?”[106]

文化复兴是一场深刻的社会运动,在这一运动中,“普通民众提供了激发民族主义情绪的氛围和土壤;民族文化的制造者,通常知识分子,他们从历史的记录中发掘出往往是乌托邦的文化梦想;最后,还要有政治家操纵的技巧和手段,把民族情绪和意识形态结合成为政治运动。”[107]成功的文化复兴运动需要文化民族主义意识形态把政治与社会、精英与民众整合起来。“知识分子作为一个阶层,历史地承担了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创造者和解释者的角色,……因为教育和社会地位使他们有这样特权,他们天然地就是创造、批判、评价的垄断中心,其他的社会阶层无法向他们挑战。”[118]正是由于精英集中有社会资源,所以没有他们的积极参与,文化复兴是不可能成功的。

精英也是文化重建的最大受益者。一方面,精英从一个强大的民族共同体中获得的好处要远远超过普通大众。另一方面,在文化民族主义运动中,精英还可以假公济私、从中渔利。徐迅清醒地指出:“知识分子和精英是文化的主要载体,占有文化霸权和话语霸权,控制着大部分社会资源,他们对文化权利和政治权力非常敏感。在社会文化的变迁中,要维持他们的社会功能和社会地位,他们常常利用民族主义话语来表达他们的文化权利和政治权力。”[119]“当民族主义现象被解构成国家性质、精英和民众的关系、意识形态的作用、权力和利益等等,就不再是一个整体的、超越的概念,而是一个政治操纵的过程。……政治动机永恒地支配着精英和知识分子创造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过程。”[120]“从社会资源在不同社会阶层的分配关系而言,民族主义也可以看作是维持既得利益或开发新的社会资源的功利主义策略。”[121]

在道德领域中,精英对大众具有强大的示范作用,他们的行为直接影响到整个社会风气的品质。精英是大众的道德榜样!如果精英下流,社会必然世风日下,如果精英品行端正,社会必然风气纯正。不客气地说,精英应该对今日中国的道德沦丧负主要责任。试想,如果官员贪赃枉法、商人兜售假冒伪劣产品、大学教授靠抄袭剽窃混饭吃,富人为富不仁明星男盗妇娼,那么怎能期待平头百姓个个讲究礼仪廉耻呢?因此,要扭转社会的道德状况,必须从精英做起。实际上,精英群体的价值改变预示和引导着社会风气演变的方向。

总而言之,作为社会的宠儿,作为民族复兴的主要受益者,作为大众的榜样,精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承担复兴民族文化的历史责任。

我们这一代的使命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专制压迫,经过二十多年的市场污染,[122]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面临彻底崩溃。他们似乎丧失了追求理想、道德和人生意义的能力,而且无法想象和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贪婪、冷漠、平庸统治了他们的精神世界。除了金钱、权力、色情之外,他们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最需要蔑视的就是理想、道德和原则。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们需要想象力和想象的勇气,需要追求理想和追求理想的勇气。一句话,我们需要乌托邦。

施拉姆指出,中国共产党从建党到改革开放,经历了一个历史循环,从追求乌托邦到放弃乌托邦。他认为:“如果最后在政治领域内不出现一个现实主义的乌托邦幻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仅对中国如此,对世界也是如此。”[123]他怀疑中国今天对乌托邦的否定过头了。他认为一个没有乌托邦的社会,“最后一定会导致思想上的贫困和政治上的停滞”。[124]在20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刻,布热津斯基强调:“说到底,动员人们采取政治行动并从而塑造世界的正是思想。……我们正处在全球政治觉醒的时代,因此,政治思想大概会越来越重要,它要么成为精神凝聚力的源泉,要么是混乱之源,要么成为达成政治共识的基础,要么就是冲突的祸根”。[125]

事实上只要有一个历史形成的共同价值,只要有一份捍卫民族文化的信念和责任,只要有一群自觉肩负使命的民族脊梁,只要广泛动员社会力量,一个民族总会找到有效的途径和手段使自己的文化推陈出新、发扬光大。五千年来,中华文化之所以总是能够劫后复生,而且还能不断发展,就是因为有无数的仁人志士,为了中华文化薪火传续,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孔子、孟子、董仲舒、朱熹、康有为、梁漱溟、杜维明……灿若星辰。正是他们替天行道,维护民族的生命,也正是他们不断发掘、丰富天道,进而提升民族的生命。在推动天人共同提升的过程中,他们创造了伟大的中华民族,也为自己树立了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的不朽丰碑。这丰碑就树立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我坚信,只要中国人不死绝,这丰碑就会永远屹立。只要这丰碑还屹立,中国就不会灭亡。

展望中华文化的未来,杜维明充满激情地写道:“如果我们用一条绵延之流的比喻来形容儒家传统的发展的话,我们就会看到:它在鲁国的根源是微弱的。在儒家之道的第一期,洙泗的细流逐渐扩展为一条浩浩大河,这条大河累世以来界定了中国人的生命取向。尽管随着汉帝国的解体、异族的征服以及中国人心灵之被佛教占据,儒家明显呈衰落之势,但是,在儒家之道的第二期,儒学这条长河从隐蔽的地下水源重新出现而再次成为东亚精神的体现。经历了一个多世纪全然的迷失,更不用说创造性转化的稀缺,此后,如果儒家之道的第三期有其真实的可能性,那么它就不会再仅仅是中国或者东亚的,而必须流出中文世界,为了其持久的生命力去接受更多的营养扶持。……儒家之道第三期的开始或许是在北京……以一种前瞻的眼光来看,为了精神的丰富和思想的强化,儒家的旅程应当包括诸如纽约、巴黎、开罗以及马德拉斯等地,这看来是一种很好的考虑。”[126]

信奉而且追求一种崇高的民族使命,并且通过复兴文化实现这一使命,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力量。不要小看这种力量!有人说预言的力量在于其科学性,在于它可以使我们预见未来。其实,预言的力量远远超过这些。预言具有自我实现的能力。逻辑上强有力的预言可以征服人心,并促使人们按照预言去思想和行动,其结果就是使预言真地成为现实,而如果没有这种具有魅力的预言,现实也许就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国情研究中心)

注释:

[1]参见:康晓光,《“事件”透视》,香港明报出版社,2000年。

[2]参见:康晓光,《超越地平线》,2001年。未发表。

[3][英]厄内斯特·盖尔纳,《民族与民族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

[4][5][6][7][8]盖纳尔,《民族与民族主义》,第147,146,183,146,184页。

[9][10][11][12][13][65][69]徐迅,民族、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载《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年,第28,28-29,26,27,28,30,31页。

[14]参阅:[美]卡尔·夏皮罗、哈尔·瓦里安,《信息规则——网络经济的策略指导》,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

[15]当一个市场参与者影响其他人却没有人作出补偿的时候,外部性就产生了。

[16][17][18][19][英]安东尼·D

·史密斯,《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与民族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第20,23,25,25页。

[20][71][72][74][75][76](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新华出版社,1999年,第69,183,141-142,184,185,184页。

[21][22][23][24][25][26][27][28][29][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第69,63,66-67,67,67,67-68,70-71,70,136,136,137,141,129,129,130,167,167,168,133,133,133,134,134-135,135页。

[30]值得注意的是,与土生土长的人相比,具有双重文化背景的移民更容易与母文化的人打交道。由于这一优势可以提高他们的人力资源价值,因此他们会倾向于不断扩展和深化与母文化的交往。

[47]转引自:王缉思,文明冲突论的理论基础与现实意义,载《文明与国际政治——中国学者评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6-187页。

[48]《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

[49][53][55][56][73][126]杜维明,《东亚价值与多元现代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第153,204,208,209,126-127,214页。

[50]近代中国的进化论有两个独立的源泉。一是中国的传统,以康有为提出的“三世说”为代表。这一理论宣称,人类社会将经过“据乱世”到“升平世”最后进入“太平世”。另一个是西方文明。严复翻译的《天演论》把社会达尔文主义输入中国。

[51]费侠莉,思想的转变:从改良运动到(1895-1920),载费正清主编,《剑桥中华民国史(第一部)》,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393页。

[52]施拉姆,1949年前的思想,载费正清主编,《剑桥中华民国史(第二部)》,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942页。

[54]伯格把这种儒家取向的价值概括为“一种对现世事务的积极态度,一种坚毅的有关修身和约束的生活方式,尊重权威,节俭以及对于稳定的家庭生活的关注”。转引自:杜维明,《东亚价值与多元现代性》,第205页。

[57][58][59][60][111]《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379,395,388,390-391,384页。

[61]新华网人民大会堂11月8日快讯

[62][63][64][109]孙立平,汇入世界主流文明,载《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第375,377,375-376,379-380页。

[66][68]转引自:郑师渠,近代中国的文化民族主义,载《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第260-261,261页。

[67]转引自:张晓刚,民族主义、文化民族主义、第三世界民族主义,载《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第103页。

[70]文化民族主义与政治民族主义互为表里。但是,文化民族主义可以独立于政治民族主义。文化认同可以同国籍脱钩,亦即同对国家或民族的政治认同脱钩。一个入了美国籍的成年中国人在政治上可能效忠美国。但在此后几十年内仍然会认同中国文化,而且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将此认同传给子孙。这意味着,文化民族主义具有超越国界线的能力。这也意味着,一个现代国家的移民公民在认同上可能是精神分裂的。认同对象的双重化甚至多重化也会给大量接受移民的社会带来危机感。而发生在移民身上的政治认同与文化认同的冲突,可能给他们造成一种在精神上无家可归的痛苦。

[77]阮炜,政治民族主义与文化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第120-121页。

[78][79][80][81][82][83][88][89][90][91][92][93][94][95][96][97][98][99][100][101][102][103][104][105][116][110]康有为,《康有为政论集》,中华书局,1981年,第733,738,733,733,842,846,842,281-282,282,283,962,961,961,282,283,281,846,847-848,848,280,282-283,132,841,734,734,736页。

[84]何光沪,论中国历史上的政教合一,载《儒教问题争论集》,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186页。

[85]任继愈认为,儒教的教主是孔子,其教义和崇奉的对象为“天地君亲师”,其经典为儒家六经,教派及传法世系即儒家的道统论,有所谓十六字真传,其宗教组织即中央的国学及地方的州学、府学、县学,学官即儒教的专职神职人员。儒教没有入教仪式,没有明确的教徒数目,但在中国社会的各阶层都有大量信徒。儒教虽然缺少一般宗教的外在特征,却具有宗教的一切本质属性。僧侣主义、禁欲主义、‘原罪’观念、蒙昧主义、偶像崇拜,注重心内反省的宗教修养方法,敌视科学、轻视生产,这些中世纪经院哲学所具备的落后宗教内容,儒教应有尽有。任继愈,论儒教的形成,载《儒教问题争论集》,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1-21页。

[86]冯友兰认为,今文经学在清末的复兴与当时中国面临的危机正相适应。他指出:“盖自清之中叶以降,中国渐感觉西洋人之压迫。西洋人势力之前驱,以耶教传教师为代表,其后继以军事政治经济各方面之压力。此各面之压力,在当时中国人之心中,引起各种问题。其中较根本者,(一)西洋人有教,何以中国无之?岂中国为无教之国乎?(二)中国广土众民,而在各方面皆受西洋之压迫,岂非因中国本身,有需改善之处欤?当时有思想之人,为答此问题,即在思想方面,有新运动。此运动之主要目的,即为自立宗教,自改善政治,以图‘自强’。简言之,即为立教与改制。”“上述立教改制之运动,康有为可为其中一重要主持者。”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324页。

[87]梁启超,南海康先生传,《饮冰室合集(六)》,中华书局,1936年,第59页。

[106][107]转引自:李申,儒教研究史料补,载《儒教问题争论集》,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458,458页。

[108]季羡林,从宏观上看中国文化,载《中华文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华书局成立八十周年纪念论文集》,中华书局1992年,第2页。

[112][113][114]张汝伦,《现代中国思想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80页,第179页,第179页。

[115]我所主张的“中西合璧”不等于“中体西用”。其实,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公式很难成立。理学本身就强调“道”与“器”、“体”与“用”的相辅相成。也就是说,“体”与“用”是不可分离的,合则俱兴,分则两亡。因此,熊十力强调在“体”与“用”的两个层面上同时实现中学与西学的融合,而不是中国之“体”与西学之“用”的融合。这才是“中西合璧”的应有之义。

[117][118][119][120][121]徐迅,解构民族主义:权力、社会运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载《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第34页,第36页,第35页,第49页,第36页。

民族文化论文篇6

“每一种民族审美心理结构都是由多种心理要素奇妙地排列组合而成的。从一个纵横交错的坐标系格局上发挥其动力定型的系统功能,产生独特的审美效应。”[3]一个民族审美心理的框架构成是以本民族文化积淀为基础的,受生存环境、文化传承、生理素质等客观因素的影响,会以民族特有的稳定性自动渗入到整个民族的大脑记忆库中,并以基因遗传的形式不断规范着民族心理的发展轨迹。

民族文化论文篇7

二、民族地区传统文化资源应用于农村幼儿园课程的实践及观察

黔东南州属多民族聚居地,以苗族侗族人口为主,苗族人口略多于侗族人口。为了解黔东南地区民族传统资源应用于农村幼儿园教育活动的情况,课题组选取了6个苗族聚居县和4个侗族聚居县,以每个县不低于5个镇以下的农村幼儿园课程为切入点,通过与专家和一线老师集体备课、听课、观察、说课,评课的方式进行调查实践实验,在以德育、言语技能、生活常识、手工与艺术、游戏与体育作为教育内容,将本民族传统文化资源作为教育教材,分别进行观察并听课,重点将幼儿的注意、兴趣作为观察指标。

(一)课程活动的设计在将民族传统文化资源应用于幼儿园活动的实践设计上,课题组把着眼点放在幼儿的文化根基上。幼儿的文化根基包括文化的本质基础和与外来文化的交融,前者包括本土文化传统和日常行为规范,后者包括外来文化以及对外来文化的态度。少数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并传承下来的习俗与文化,为少数民族幼儿提供了一个既定的文化环境,这成为现代少数民族幼儿教育的根源,它既是幼儿教育的丰富资源,也是该文化拓展和创新的起点;同样,在当下经济、信息高速交流的情况下,少数民族幼儿生活的文化环境复杂,相互的碰撞也较之以往更加频繁,幼儿的具体行为时时都受到文化的影响和制约,不同的文化在现实的生活中,都会转化成幼儿的日常生活内容。因此,在进行课程活动设计时,在《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的框架下,以德育为中心,将德育融入各种课程中去(见图3)。

(二)课程活动的实施课程活动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没有既定模式,存在多变性和随机性特点。在课程活动的实施上,首先,我们以主题活动为主要实施方法,通过有目的有计划地安排授课,来实现民族文化应用到幼儿园课程中;其次,通过无意注意的安排,在区域活动中,通过贴画或者创设实景,让民族文化融入幼儿的活动中;再次,在幼儿的自由活动中,通过引导幼儿游戏,将传统体育与游戏融入学生的活动中。当然,各个课程不会孤立存在,在教育目标上也会有交叉。比如,在言语技能活动的设计上,在侗族地区农村幼儿园,选择这样一首儿歌。在该课程的设计上,以发展语言技能为教育目标,重点是培养幼儿团结互助的思想,在儿歌歌词中,又融入了生活常识,比如动物的认识,都是幼儿日常能见得到的东西,能激发幼儿的学习兴趣,双语双文的结合使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少数民族幼儿因汉语水平低下的理解缺陷。

(三)学习效果观察通过观察,分别对比现代课程活动和民族课程活动,在54人的班级中分别将注意的保持和兴趣作为指标,注意的保持是在充分使用教具的情况下,尽量排除可导致幼儿注意转移的干扰因素,幼儿的注意保持贯穿于整节课的学生人数;兴趣主要是学生与老师互动的人数以及课后的检查与反馈。通过图4统计发现,现代课程对于民族地区农村幼儿园,无论是注意的保持方面还是兴趣上,都稍低于民族课程,而这些特点在小班中尤为突出,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现代课程内容与幼儿生活经验脱节。比如在大班认识标志时,斑马线、红绿灯甚至宽敞干净的柏油马路这些内容都与农村幼儿的生活严重脱离,导致学生理解上的困难从而难提兴趣,因此注意保持时间较短;其次,现代课程在进行教授时,都是通过多次重复让学生强化记忆,这种方法下,多数学生得到的只是一个短时记忆,这些教育内容回归到学生的日常生活中难以再现,不能转变为幼儿的生活行动;第三,民族课程较现代课程而言,更能激发学生的想象和参与的欲望,他们能通过经验习得参与到老师的教学中去。以游戏课为例,存在于民间的一些传统游戏通常会世代相传,虽说在细节上会有一些加工和改动,但大体上都沿袭着相似的内容并有着固定年龄的参与人群,将这些传统的游戏融入幼儿园的课程中,课后幼儿能够在社区、村寨得到拓展和实践,这有利于巩固和提高学生的理解和应用能力,也能激发幼儿学习的兴趣。

三、民族传统文化资源应用于农村幼儿园活动的反思

民族传统文化应用于幼儿园课程活动相关的研究并不罕见,但通过对现有的研究进行分析,内容上多是以民族艺术作为素材引进课堂;研究的形式都是一种理论研究;研究的人员多是幼儿园一线的教师。当然,一线教师在幼儿园的课程活动研究上,最具有发言权。但是,现有幼儿园教师总体水平偏低,特别是在教育理论的理解上缺乏较高层次的理解,因此,在提出的建议与意见上缺乏宏观思考。因此,将民族文化资源引进农村幼儿园活动,除了要有一线的直接经验外,还要有立体的教育理论思考。

(一)进行意识生态的多元文化教育对话“多元文化教育生态”是北京大学钱明辉教授率先提出来的,是用生态学视角来讨论社会现象。钱明辉教授认为,这种方法的独特之处在于关注个体与整体之间包括时间与空间的关系,能有效避免孤立看问题的弊端,一反过去只重视时间而忽视空间的做法。[3]进行多元文化教育的生态意识培养,能有效避免其他视角造成的“两极”对立,即过度开放接收,重视多元一体而忽视了多元共存;过度重视本土又会让民族文化陷入孤立和封闭。多元文化教育的意识生态化,社会整体的联系和不断交流和变化状态能将人们视为习惯的局限性揭示出来,能够引起人们对新的目标和结构的重新构想,从而得出一种最适合的社会形态。多元文化教育对话是一种对话教育,是一种平等的、互动的关系,而不是压迫和强制。进行教育对话,其目的是对面对的问题进行客观辨识,坚持价值中立,实现对彼此文化的理解。中国一体多元的少数民族格局,由人口最多的汉族和55个少数民族共同组成,每一个民族都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发展起来,每一个民族身上都承载着厚重的文化历史,每一个个体都有着某种文化特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格局中,只有通过对话才能听到来自不同群体的多种声音,在对话中发现诉求,才能学会分辨,学会存疑,从而学会提问、学会表达。此外,通过对话,群体之间学会宽容、理解、接纳,才能实现和谐共处,才能增进潘光旦先生提出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安定和谐局面。进行生态意识的多元文化教育对话,能改变人们不再简单地从国家主义和地方主义、主流文化和特色文化的二元对立来看待问题,在进行课程构建的时候,就不再从制度化知识和非制度化知识的不平衡中寻找支点,而会站在一个较高的视角去审视国家、社会、文化、民族的整体性,从而发现生态学意义上的关联。

(二)加强少数民族地区农村幼儿园文化的构建与传承幼儿园文化是指幼儿园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积淀和创造出来的,为其成员所共同遵循并得到同样的价值观体系、行为规范和共同的思想作风的综合,表现为幼儿园的“综合个体”[4]。进行幼儿园文化的传承与弘扬,首先要解决的是剥开文化的外衣,寻找到文化的核心,即价值观。任何一个国家、民族抑或是个人,要走发展的道路,都离不开文化,文化具有凝聚力的作用,是发展的核心动力。少数民族地区农村幼儿园要想在现代教育需求下健康发展,就必须走“民族文化兴园”之路。当然,在起步低、底子薄的农村幼儿园,要形成自身的文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要清楚地认识到,幼儿园文化绝对不是简单的买校服、唱园歌。幼儿园文化应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外部文化,二是内部文化,三是制度文化。外部文化是幼儿园的空间物质形态,包括环境、设施;内部文化也可以称为精神文化,包括价值观、园风、园精神等,内部文化是幼儿园的灵魂和精髓;制度文化是规范和保障,包括规章制度、管理体制和组织机构,是全体师生共同认可的规范体系。在三种文化中,外部文化是基础、内部文化是主导、制度文化是关键,三种文化相互依存同时也相互制约。进行幼儿园文化的传承与弘扬,要有明确的办园宗旨,要以高品质的教育质量作为追求目标,要以育人为中心出发点,以民主、开放、科学的理念和方法进行幼儿园管理。此外,还要注意主流价值观的传承与弘扬。这要求教育管理者和幼儿园管理者要有清晣的文化观,以诚信、合作、共赢的态度引领团队文化,加强对幼儿园教职工的培训与教育,不断践行主流价值观,让幼儿园文化成为师生的行动指南。

(三)开发具有民族文化特色的园本课程重构幼儿园课程,必须在多元文化教育的原则下重视幼儿文化的开发,要充分认识到学生的民族意识,在以本民族口头文学、历史人物、自然地理、风俗习惯、艺术、信仰等素材为蓝本的基础上开发园本课程。要充分重视少数民族幼儿的生活经验,使用少数民族幼儿最容易理解的教育方式,在进行主流文化与民族本土文化教育时要始终坚持“对话”,开发出具有典型民族特点又不失现代性的民族地区农村幼儿园园本课程。幼儿园园本课程,不是单一的内容那么简单,最为重要的是课程的实施过程中所采用的教育方法。实施幼儿园园本课程,其多元文化特点要求教育方法必须以多样性、生活性为主,具体实施时首先应该在园本课程目标下进行文化分析并设立主题统整课程内容。众所周知,幼儿的认知能力有限,如果单以民族文化纳入课程中,没有进行加工、整合,没有充分认识学生的年龄特点就进行传授,这样的教学效果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应该在园本课程基础上,选择最有价值最适合的民族文化内容,结合幼儿的认知特点和年龄特征,设立中心主题来引领园本课程;其次,幼儿园本课程应该以活动为主要途径展开,在县级以上幼儿园,活动引领课程基本已是一种常态,但是在农村幼儿园,大多采用的是小学式的教学手段。开发园本课程时,要把教育手段和方法写入课程中,仔细考量学生的文化心理和学习方式,鼓励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都能以自己的学习方式来形成自身的经验体系。

民族文化论文篇8

“一个民族之所以成为民族,最关键的莫过于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文化是民族形成和划分的核心,民族文化是在历史过程中累积的风俗、习惯、思维方式、精神特质积淀的结晶,是民族自尊和自信的精神源泉,是维系民族认同和社群存在的纽带,贯穿于民族的总体性文明的各个层面,对民族成员起着行为规约和价值引导的作用,它体现出以下几个较为鲜明的特性。

(一)民族文化的自由性与超越性

我国是一个拥有56个民族的多民族国家,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人口比例较少,故称为少数民族,分布地域却极为广泛,形成了大杂居、小聚居、相互交错居住的分布格局。少数民族由于地理环境和生产方式的影响,多从事狩猎或农耕,他们朴实、率真的审美观来源于其终日的身体劳作,并演化出通过舞蹈、游戏等以身体活动为主要特征的文化艺术,表现形式直观外露,且具有自由性、浪漫性、独创性等特点。少数民族往往尊崇“天人合一”、“敬畏自然”,对生命终极价值的理解显示出对世俗功利的超脱、超越,故而更多地展现出人性中摆脱束缚、坦荡自然的一面,这在少数民族的文学作品、民间歌舞、生活习俗等方面都有所体现。而汉族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在儒家思想长期的教化下形成了较为内敛的民族个性。少数民族文化的自由性与超越性,毫无疑问散发出“异文化”的独特魅力,往往令现代都市人感受到心灵徜徉的平和与快乐。应该看到,这种自由性与超越性是与他们所处的后农业时代相匹配的生活态度与生活方式,也投射出现代人对后工业文明造成的人性异化的一种反叛与疏离,寄托了摆脱后工业文明带来的种种弊病的希冀。

(二)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和多样性

人们往往将少数民族文化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事实上它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存在较大的结构性差异。民族文化的差异性是一种客观存在,应以尊重包容的态度来对待,不应放大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差异和矛盾,更不能预设不同的民族(由文化或宗教来划分)无法和谐共存。承认少数民族的文化差异性,应主张少数民族文化的独立价值;主张文化认同和民族个性;主张维护少数民族平等的文化权利。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包容,也就是认同彼此民族文化成员身份、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和历史传统,对不同少数民族文化发展道路给予尊重,不强求普适性的语言和民族文化形态,不刻意消解各少数民族的正当合法权利。应以不同民族、不同历史文化传统为基础,促进理解和交流,从而构造一种兼容并包、和谐发展的多元民族文化。文化的差异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零和博弈”,走向民族平等,并非意味着消除差异,而是遏制不良差异,包容合理差异,发展良性差异,是建立在民族平等基础上的内涵丰富的差异。同时,保护民族文化多样性,弘扬多种文明与文化共存的价值观。所谓多样性,就是以文化异质性为前提,充分考虑各民族文化之间存在的差别及不同民族特殊的历史经历。民族文化作为人类的共同遗产,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区具有迥异的表现形式,民族文化多样性是交流、创新的源泉,也是中华文化的活力之源。只有通过不同民族文化主体的互动交流,进行平等对话和沟通,从而既保持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又能共享某些价值观,进而利用合适的文化因子,辅之以贴切的载体,才有望根本上解决深层次的文化冲突,那些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才有机会得以解决。

(三)民族文化的封闭性和排他性

历史上少数民族及其文化相对封闭,较少受到开明文化的辐射和浸润,现代民族意识发育迟缓,现代科学和理性的因子匮乏。一方面少数民族文化的封闭性使之具有一种天然的内聚能力,民族精神中较为关注集体价值,保持共同的生活习俗、思维方式、民族认同;另一方面也容易走向极端,排斥与外部世界的交流,固化民族心理,诱发盲目排外情绪,陷入狭隘的民族主义漩涡。民族文化的封闭性与排他性,某种程度上制约着民族成员素质的提高,影响与外部世界的交往和民族政治经济的发展变革。如果排斥外来优秀文化、抱残守缺,将会导致民族文化的停滞衰退,只有文化的撞击才能带来文化的觉醒和文化的真正繁荣。当今时代,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广泛,封闭性更容易窒息传统文化的生命,钳制其发展空间。先进民族文化应以现代化建设和发展为己任,不应保守、排他,而是包容、创新,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引导民族的进步与繁荣。

(四)民族文化与宗教叠加性

我国有一亿多少数民族人口,其中相当多的民族信仰不同的宗教,民族文化与宗教文化显现出叠加性。同一民族,可能同时信仰相同的宗教,也可能同时信仰几种不同的宗教,还可能同时信仰同一宗教的不同教派。不同民族,可能信仰不同的宗教,也可能信仰同一宗教甚至同一教派,还可能信仰同一宗教的不同教派,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与错综复杂的宗教格局相互叠加、相互影响。以西北地区为例,它是多民族多宗教地区,许多民族全民信教。其中藏族、蒙古族、土族、裕固族等信仰藏传佛教;维吾尔族、回族、撒拉族、哈萨克族、东乡族、保安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乌兹别克族等信仰伊斯兰教;还有些民族信仰东正教、佛教、道教等。宗教在西北少数民族社会中具有广泛性、群众性、包容性、民族性和国际性等特点。西南地区亦是如此,云南省就被称为“世界宗教博物馆”。云南的跨境民族及多和睦并存,在少数民族中还存在着形式多样、内容繁杂的原始宗教崇拜形式。正因为少数民族文化与宗教的叠加性,使重视文化问题与重视宗教问题同等重要,特别是全民信仰某一种宗教,使他们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受到宗教的浸染,民族感情与民族意识与宗教感情、宗教意识融合交织、难以分割。文化与宗教的这种叠加性决定了宗教在少数民族地区的特殊性,尊重少数民族,推进民族信仰与民族理智的融合,这是实现民族平等、发展民族文化的必要条件。除了上述特性,有学者研究认为少数民族文化具有形态多样性、分布立体性、环境适应性、传承神秘性、认同全民性的特征,少数民族文化的变迁除了已得到广泛认同的文化融合外,还有文化区域化、文化流失和文化退化。随着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各民族文化的发展呈现出个性差异越来越小、共同因素越来越多、结构越来越复杂、内涵越来越丰富的新的特征,各民族文化融合的进程显著加快。特别需要指出,民族文化融合与民族文化同化是两个相异的文化趋同过程,其区别在于前者是自觉自愿、理性和平的过程,而后者则通常是被动消极的过程,往往伴随着压迫和暴力等行为。

三、在民族平等的基础上加强民族文化建设

目前,我国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基本状况是复兴、衰退和变异三种现象同时并存。在民族平等的大环境下,独具魅力的少数民族文化百花齐放,迎来复兴的春天;面对现代化转型和外来文化的冲击,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亦面临破碎、流失,自身发展内力不足的困境,出现不同程度的衰退;部分少数民族文化在市场的利益驱动下被物质化、庸俗化,沦为赚钱的工具,失去了本源意义,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格局,应当从三个维度,以民族平等为基点,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统领民族文化建设。一是社会历史维度,保护在历史和现实基础上形成的少数民族文化基本共性,承认多样性条件下形成的民族凝聚力和归属感;二是社会结构维度,各民族文化一律平等,每个民族都应当拥有自己的发展空间,大力推动少数民族文化创新;三是社会发展维度,即通过政治领域和文化政策革新,真正使多元民族文化和谐发展、焕发生机和活力。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民族文化发展,既要顺应民族文化发展的自然规律,又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理性地、自觉地选择新的文化生长点,确保民族文化按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要求发展和延伸。

(一)加强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

中华民族文化表现为“多元一体”的基本格局,少数民族文化是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在市场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许多少数民族都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既渴求摆脱现有的经济困境,又希望保留传统文化,对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充满不安、焦虑与担忧。为此,当务之急是对优秀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不仅要寻找文化与经济的契合点,同时应大力加强民族文化的学校教育与宣传,通过立法手段有效保护少数民族文化权利,调动政府、市场和各社会团体的力量,积极培育扶持文化传人。当前我国少数民族文化权利的保护还面临着许多新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保护价值理念上的单一性,保护内容上的狭窄性,保护措施缺乏可操作性以及权利主体缺乏自觉性等方面。面对少数民族历史文化遗产,一方面应秉持动态的、发展的保护观,使少数民族各种文化要素能够完整地传承延续,为民族文化的潜在价值和优势的发挥提供基础性条件。另一方面当以扬弃的态度对待民族传统文化,对民族文化进行识别与甄选,继承具有深厚底蕴的优秀传统文化,使之与现代性相适应,成为各少数民族谋求自身发展的不竭动力,与整个中华民族文化一起成为振奋民族精神的巨大能量。“民族文化生态村”模式在实践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它提倡文化的“就地保护”,即主张文化不脱离其产生、培育、积累、发展的环境,不脱离其创造者和拥有者,使文化在其植根的生态环境中,主要由当地人而非外来者来进行利用、保护、传承和发展。要保护传统文化资源的原生态性质,就必须坚持和鼓励在本乡本土的自我传习,民族文化生态村所保护的就是特定村落地域内的少数民族群体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长期互动中所创造的物质与精神文化。一方面将有价值的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完整地保护和保存在其所属村落、社区及生态环境中,使其拥有发展和延续的良好自然与社会环境,从而唤起本民族对自己传统文化的保护意识与文化自信;另一方面,顺应现代文明发展大趋势,实现村落文明、繁荣、祥和,让少数民族人民能够共同享有现代文明成果,并最大限度保留自己的优秀传统文化。此外,科学技术应成为民族文化保护的有效工具,特别是信息数字化手段创造了新的文化载体,应逐步将民族古籍、民族艺术、民族文化形态完整地记录下来,打造出少数民族文化基因库。随着民族网上博物馆、网上民俗馆、网上音像馆、网上图书馆以及网上艺术长廊等的开发与建设,民族文化将扩大自己的辐射范围和影响力,成为全国性乃至世界性的共享财富。文化传承,是指文化在民族共同体内的社会成员中作接力棒似的纵向交接的过程。这个过程因受生存环境和文化背景的制约而具有强制性和模式化要求,最终形成文化的传承机制,使民族文化在历史发展中具有稳定性、完整性、延续性等特征。民族文化的传承同样离不开民族内部成员的广泛参与,在学校中加强民族文化教育是切实可行的方案。应依据民族特点和历史,因地制宜设置有关少数民族文化的校本课程:教学内容上,注重采用激发民族自尊心、自豪感的历史资料,注重贴近生活,可以将各民族民间工艺作为素质教育的内容之一,既适应各民族的风俗习惯,又能使在校学习被民族成员所认可;采用生动活泼的教学方法,使少数民族文化教育回归到知识积累、情感认同的本源上,摆脱应试教育的束缚,彰显生活特色;教育形式上不拘一格,将校园内外的各种活动结合起来,在行动中涵育青少年的民族精神和气质,潜移默化地传递少数民族文化的精髓。

民族文化论文篇9

民族音乐是中华民族音乐文化智慧的结晶,是我国56个少数民族传承下来的优秀音乐文化,无论在我国的音乐史上还是在世界音乐文化中,始终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和不可低估的重要价值。作为学前教育的学生,在我国传统音乐文化教育的海洋中,学习博大精深的民族民间音乐,从音乐中陶冶情操、美化心灵,可以提高对民族音乐的认识和鉴赏能力。因为他们是民族音乐文化的传播者和传承者,他们的学习为全社会点亮了民族音乐文化的希望之光。在学前教育中加强民族音乐教育是任何一门教育所替代不了的,应该以学习和了解我国的传统民族音乐文化为基础,让学前专业学生树立起民族意识和民族精神观念,为弘扬和传承本民族宝贵的音乐文化遗产而努力。通过民族音乐达到育人的目的,以促进民族素质,提高民族音乐文化水平,热爱中华民族的音乐艺术,使学前专业学生的个性得到充分发展和不断提高。

三、我国民族民间音乐文化在学前教育中的融合与发展思考

柯达伊认为,挖掘民族民间资源,以民族音乐文化为音乐母语来实施基础音乐教育可以更有效提高全体国民的音乐文化素养,让音乐真正地属于每一个人。在学习民族民间音乐时,不但要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国民族民间的传统音乐文化,而且要了解不同民族的不同风俗习惯,掌握当地的民歌演唱方法及简单演奏民族民间器乐的常识,不断吸收民族音乐的精髓对增强学生的艺术修养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还有利于学前专业学生继承民族音乐文化、发展我国传统音乐文化能力具有深远的意义。

(一)通过“倾听”民族音乐,培养学生对民族音乐的兴趣

在学前教育专业音乐课程中,通过“倾听”感受民族音乐是一门必修的课程。我们作为学前专业教育者,去创造良好的民族鉴赏氛围是责无旁贷的,通过欣赏民族音乐来培养学前专业学生高尚的情操,在音乐思维上培养学生的创造精神和创造能力,同时了解我国56个少数民族的不同音乐文化体裁,真正达到弘扬我国优秀的民族音乐文化。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激发学生学习的动力。因此,要想在欣赏民族音乐教学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激发学生对民族音乐的兴趣,根据学前教育专业的特点,对目前音乐课程设置进行调整。在音乐欣赏课中加大我国民族民间音乐的比重,让学生充分了解祖国的传统音乐文化;在钢琴教学中,多演奏中国优秀作品;在舞蹈教学中,了解我国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音乐语言等,逐渐把民族音乐融入到各个学科中去。

(二)编写民族民间音乐与学前教育专业融合的教材

教材是教学成功的基础。为了强化民族民间音乐的教学工作,编写一部适合学前教育特点的民族音乐欣赏教材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教材内容的选材上应注意学前教育专业特点,以普及民族音乐基本知识为主,兼及部分民族音乐理论。把具有代表性的、有审美价值的民族音乐元素有机地融入到教材中,教材以汉族民间音乐为主体,合理分为民间歌曲、民间歌舞音乐、说唱音乐、戏曲音乐、民间器乐五大类。对民族民间的各类音乐素材进行合理的编写,在教材结构中突出民族音乐内容的比例,使民族音乐和学前教育有机地融合得到和谐发展,具有继承民族民间音乐教育的价值,增强学生的民族自尊心和民族精神。

民族文化论文篇10

其二,民族信仰丧失。我国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多以祭祀神灵其为主题,具有鲜明的巫文化传统。改革开放后,随着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少数民族人民为了迎合旅游发展的需要,将部分民族传统文化开发为舞台化的表演节目,民族传统文化逐渐走向商品化。民族传统文化的商业性运作必然导致其民族信仰丧失,这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伤害很大。

其三,民族价值观的改变。解放前,许多少数民族地区为“化外”之地,民风淳朴,民族传统文化得以长期保存下来。改革开放后,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广大民族群众以追逐经济利益、提高物质生活水平为目标。在新的社会制度下,少数民族人民祭神驱鬼的传统观念逐渐淡化,少数民族群众在农耕社会下形成的原始集体主义价值观受到挑战。

其四,民族文化庸俗化。改革开放后,随着民族旅游业的发展,我国少数民族地区人民大众为了迎合旅游经济发展需要,大肆宣传、串改、甚至歪曲民族传统文化,使许多民族传统文化丧失其民族性特征,从而导致民族传统文化走向庸俗化。

二、文化创新

创新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同时也是一个民族永葆生命力、富于创造力的重要保证。文化在交流过程中传播,在继承基础上发展,这一过程包含着文化创新的意义。文化创新是社会实践发展的必然要求,人们正是在社会实践活动中通过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创造出文化的。一方面,社会实践不断出现新情况,提出新问题,民族文化需要不断创新,以适应新情况,反映新问题;另一方面,社会实践的发展为文化创新提供了条件,社会实践是文化创新的动力和基础。社会实践在发展,如果一个民族的文化未能实现创新,它迟早将会被时代所抛弃,最终走向消亡。文化创新是文化繁荣的基石,只有在社会实践中不断创新文化,民族文化才能焕发生机、历久弥新、永葆青春。在人类历史上,任何民族文化的发展创新都需要吸取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并对其进行消化和改造,这是民族文化变迁的基本趋势。

在传统少数民族社会,少数民族人民过着游耕、游猎、采集的生活。新中国成立后,少数民族人民开始定居下来,基本结束了游耕、游猎、采集的传统生活方式。改革开放后,少数民族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传统农耕生产逐步被先进的现代农业所代替。二十一世纪以来,电视、电话、电脑、网络等现代传媒工具逐渐进入少数民族个体家庭,并日益成为当地民族群众的日常生活工具。在现代文化的熏陶下,少数民族人民的传统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习性等开始发生变化。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建立在传统农耕、游耕、游猎、采集基础上的集狭隘性、排他性、封闭性和落后性为一体的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越来越不能满足当地民族群众的生活需要,传统少数民族社会中的宗法观念、原始的平均主义观念以及重农抑商的思想等逐渐遭到摒弃。因此,改革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中的消极因素,摒弃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中的落后观念和习惯势力,是创新民族文化的关键。具体而言,创新民族文化,我们需要做好以下三方面的工作:

其一,批判地继承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文化首先是民族的,我国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扎根于少数民族社会土壤之中。由于各少数民族人民所处的自然环境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不同、社会发展程度不同,因而形成了各具民族特色的民族传统文化。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是当地民族群众繁衍生息、发展进步的精神源泉,是少数民族群体向心力、凝聚力的基础。各少数民族人民应该继承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并充分吸收其走向未来的一切可持续发展的文化因素,在此基础上逐步消除民族传统文化中那些不符合当代社会发展需求的文化事项,如自给自足、自我封闭的文化意识、安于现状、求稳怕乱的传统思想以及祭神驱鬼、求神保佑的迷信思想等。唯有如此,才能实现民族文化的重新整合,使民族文化保持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其二,吸收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文化成果。民族文化创新既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不断扬弃和创造性重组,同时也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筛选以及对现代文化的吸收。吸收人类文明优秀文化成果,有效进行民族文化创新,在这方面我国有成功的经验可供人们借鉴。中国之所以没有出现前苏联和前南斯拉夫解体的历史悲剧,其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和民族问题的理论与中国民族问题的实际以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创新民族文化,我们应当坚持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在对外来文化与我国各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进行分析比较的基础上,博采各种文化之长,创建符合时展要求的新的民族文化体系。

民族文化论文篇11

一、“天下”: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象征

中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利益,始终构成其所热爱的祖国的价值内核,维护和发展祖国的根本利益也成为中华民族的历史使命。这种价值理念不断内化,历史地积淀成“天下”人文观念。

人们一般地把“天下”理解为实体性的空间地理概念,但在儒家的话语系统中,“天下”具有特定的人文内涵。总的来说,民众是“天下”的主体力量,民族是“天下”的最高意义。“天下”具有神圣性,其利益不可侵犯。是故,“天下”是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象征,“天下”是传统祖国的根本意义所在。

首先,民众利益是“天下”的基本意义。“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尧舜之位天下也,非私天下之利,为天下位天下也。”“天下”是“天下”民众的“天下”,而不是君主一人的私利。所以,天子的职能不是剥夺、占有“天下”利益,相反,天子是为天下民众的生存而治理天下的。是故,在天下、国家、君主的价值序列的选择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黄宗羲认为,“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经营者,为天下也。”他批判君主专制独裁,说“岂天下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强调“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王夫之也倡导“不以一人疑天下,不以天下私一人”。总之,儒家特别是明清之季的启蒙思想家都认为民众是“天下”的主要力量,民众利益比君国利益更重要,但没有也不可能确立人民主体论的政治观。

其次,民族利益是“天下”的最高意义。王夫之以“天下之大公”为最高价值尺度,阐释了爱国主义的价值序列的层次性。指出了民族利益是至高无上的价值,高扬了民族爱国主义的信仰。他说:“有一人之正义,有一时之大义,有古今之通义,轻重之衡,公私之辩,三者不可不察。以一人之义,视一时之大义,而一人之义私也;以一时之义,视古今之通义,而一时之义私矣;公者重,私者轻矣,权衡之所自定也。”“一人之义”“一时之义”与“古今之通义”都是在“公”的层面上按照价值普遍性的大小从低到高的排序。也就是说,以“天下之大公”来衡量三者,个人的正义最低、君主国家(“一时之大义”)利益次之,民族利益(“古今通义”)最重要。当三者发生矛盾冲突时,“不可以一时废千古,不可以一人废天下”,而应该舍小义,取“大义”,全“通义”。这就是说,民族利益是“天下之大公”的体现,从而是“天下”的最高价值意义,“天下”是民族根本利益的象征。顾炎武曾经严格区别了“国”与“天下”。说:“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致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国”指一家一姓之王朝,是一己之私利,而“天下”则是不因王朝更迭而永恒存在的民族及其整体利益。两者在价值序列的选择上,显然是“天下”重于。国家”。“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由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成为超越时空界限的民族爱国主义宣言书,对民族整体利益的自觉认识和维护,成为“祖国”观念的价值核心。

再次,“天下”人文观成为社会正义原则,具有神圣的价值意义。“天下”既然是永远高于专制国家的价值理想,是衡量现存国家合理性的最高尺度,对于现存国家始终具有批判超越性的一面。这样,它就取得了与中华民族的祖国在价值观念上相契合相对等的地位和意义。不妨说,它是中华民族共同利益的象征,是传统祖国之根本价值意义所在。因此,它构成中华民族传统祖国观念的价值之源和意义之本。

二、村社:中华民族的“祖国”原型

中华民族在形成之早期,不像希腊等为代表的西欧社会,经过了私有财产充分发展的历史阶段,社会分工和交往扫荡了氏族公社的血缘残余,以地域性的社会组织进入了文明国家阶段。相反,它没有经历私有财产充分发展之阶段,而由氏族进入国家阶段,这样,国家就保留着大量的氏族残余。农村公社就成为中华民族生息繁衍的社会基础。我们民族自觉不自觉地把村社共同体看作是生养自己的最直接最具体最现实的“祖国”原型,几千年来积淀成深厚的恋土思乡的情感,成为中华民族难以拂拭的集体无意识。所以,我们认为,故土家乡是我们民族祖国观念的基础和纽带,是产生“中国”和“中华”民族自我意识的前提。

1.公共土地构成中华民族共同利益的价值本源。维系氏族共同体的物质力量是农村公社的公共土地。公社成员对属于每个人的公共利益的维护和追求,成为他们认同、归属该共同体的价值前提。虽然说专制君主剥夺了共同体成员的这种神圣的公共利益,但中华民族始终把“公天下”作为其追求的价值理想。一部沉重的散发着原始民主精神的大同思想史,正是对这种公共利益的价值理想追求的历史体现。所以说,乡土情结的价值指向乃是农村公社的公共土地,公共土地构成中华民族共同利益的价值本源,村社共同体是传统祖国的价值原型。

2.自然血亲情感是中华民族伦理文化的基础。古代的农村公社,是时间上的血缘和空间上的地缘相统一的社会复合体,其所传播的文化信息实质上仍是自然血亲人际情感。儒家的礼乐文化是建立在“仁”的根基上的。“仁”不是一种外在性的强制的规范,而是个体自觉的人性意识。儒家的仁学思想是以宗法农业公社的自然血亲人际情感为文化心理纽带的。这种“群体至上”的利他性道德意识,表明了公而忘私,先人后己的质朴敦厚无私无虑的人际情感。它由父子、夫妇、兄弟推至朋友、邻里。即由家族推及宗族社会,自然成为个体成员的人生归宿。因此说,自然血亲情感构成中华民族伦理文化的情感心理纽带。

3.乡土意识构成中华民族的民族国家意识的原型。在古代,由于战争、内乱或者种族压迫,生活在一定地域的公社成员被迫迁徙他地,客走他乡。生活的艰难困苦和异乡异俗,常常勾起人们思念家乡故土的情思。在中华民族漫长的文明历程中,逐渐积淀成炎黄子孙的思乡情结。思念家乡故土。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爱国主义情感,不管是伟人圣贤,还是凡夫俗子,无不如此。刘邦称帝后,还归故乡沛县,和父老乡亲引吭高歌雄浑慷慨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那“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的肺腑之言,道出了我们民族那种难以拂拭的乡土情结。如果把它与国家盛衰、民族兴亡联系在一起,乡土意识便溶入了丰富深刻的社会历史内涵,从而升华为一种高尚的国家民族意识即爱国主义精神,因此说,乡土意识构成中华民族的民族国家意识的原型。

总之,中华民族把村社共同体理解成自己所热爱的祖国的原型。原始公社的公共土地、人际情感和乡土情结,分别构成传统祖国的价值本源、情感纽带和民族国家意识的原型。中华民族之传统祖国观念,从起源和基础来看,它首先是乡土之国。

三、“中国”:多民族的共同体

作为“乡土中国”政治化的历史产物,中华民族把自己的“祖国”理解为多民族的共同体,凝结为“中国”这一概念。

在先秦历史典籍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最早之称谓为“区夏”、“诸夏”、“华夏”、“中国”。何谓“夏”,《说文》卷五训为“夏,中国之人也,从父,从页,从臼。臼,两手,父,两足”。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引申为“大”。近人通过考辨殷墟陶片中的象形文字,认为“此为人之象形。“华夏”一词见于金文频繁出现。故它是周人尚文之风尚,强调民族之文化意义的产物。“中国”一词的称谓,略晚于“夏”之观念的产生。大致自商代萌生,到周代便正式形成。后世称“商”为中商,可作为“中国”人文指称的起源。王尔敏先生根据先秦25种有其载记的典籍详加考证,认为“中国”一词出现凡178次,其意义有五类:(1)指京师,凡9次;(2)指国境之内,即国中,凡17次;(3)指诸夏之领域,凡145次;(4)指中等之国,凡6次;(5)中央之国,凡1次。认为“中国”主要“指称诸夏之列邦,并包括其所活动之全部领域”,并“充分显示民族文化一统观念”。亦即“中国”就是长期生活在共同地域的同血缘同文化之诸夏民族的统称,亦即以华夏族为核心的多民族的共同体。尧舜禹古史传说时代系指酋邦或邦国。夏商周三代系指天下共主的宗法国家,秦汉中央集权政府建立之后。指统一的多民族国家。

“中国”之指谓,并不侧重于种族之血缘意义,而是强调政治之大一统和文化之大一统意义。政治大一统有两层意义。其一是对民族内部而言,实行家国同构、君国交织的专制统治。亦即专制君主既是国家的象征,也是民族的象征。其二是对于中华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言,专制君主是“天下共主”,“中国”与其他民族是宗主国与附属国的关系。作为政治大一统形态的“中国”,要求个体成员忠君爱国。由此,在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实践中,君与国的交织纠缠,衍生出复杂而矛盾的价值观念,甚至使忠君与爱国演变成二律背反的历史悲剧。

四、“中华”:伦理型的民族文化

民族文化论文篇12

(三)社会资本要素1961年雅各布斯(Jacobs)在《美国大城市的存亡》一书中正式提出社会资本这一概念,他认为城市社区的人际网络就是城市不可替代的社会资本。20世纪90年代末,国内外学者开始将社会资本与产业集群的研究相结合,贝尔(Bell,1999)第一次对产业集群内的社会资本进行了定义,认为所谓社会资本是指存在于集群内部,通过促使行为主体进行互动而产生的资源。卡特.安能(KurtAnnen,2001)认为社会资本是社会网络中基于合作的参与者的声誉,是建立在个人层次上的产业集群中企业与企业之间的互相信任、友好、尊敬和相互谅解的关系。国内学者的研究认为,企业间的合作是建立在家族、邻里关系等社会网络基础之上的,社会关系网络可以促进企业间信任和集群创新,有利于企业间长期合作,构建稳定的产业网络,提高集群整体竞争力。民族文化产业集群作为产业集群发展的一种新的形式,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社会资本发挥了更加重要的作用。由于民族认同或族群意识的存在,每一个民族的社会成员对自己的民族归属有着强烈认知和感情依附,对本民族的语言、文化、宗教、习俗充分认同,且充满了优越感,对外群体成员则表现出一定的排斥性和抗拒性。这种族群内部以家族、邻里关系等纽带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网络相对比较稳定、社会信任度较高,为民族地区文化产业集群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良好的集群文化基础。丽江纳西族历史上是一个迁徙的民族,其古代氏族社会的基本组织称为“尔”,即古代氏族的血缘集团单位,也是早期的政治组织,“尔”之下又分裂出血缘亲属集团“斯日”,在这种共同体中,“其成员不强调自己的个性,把共同体的利益置于优先考虑的位置,以这一利益标准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取舍”,正是这种群体的价值取向使纳西族在历史变迁中,一直保持着较强的内聚力,形成了纳西族团结合作的共同体精神和共同体利益优先的文化传统,广泛的影响着纳西族的社会经济生活。如“不娶外族”的民族内婚制和不同不熟悉的人做生意的传统。这种文化传统在20世纪40年代俄国人顾彼得在丽江领导的工业合作运动中得到进一步体现,转化为一种企业发展初期熟人之间的互助合作精神。根据顾彼得《被遗忘的王国》中的描述,“纳西人家族观念很重,从来不能和他们不熟悉的人一起工作,一个成功的合作社只能由生活在同一个村子或同一条街道上的人组成。”可见,纳西族的这种合作关系主要是由邻居、家族等强关系建立起来的。

(四)民族文化产业人才要素以韦伯为代表的传统区位理论学派认为,劳动力的数量、质量(熟练程度)的地理分布和劳动力成本的高低是影响产业区位选择的重要因素。企业选择和确定产业区位往往倾向于在劳动力成本较低的地区。而文化产业对创意的依赖性特征决定了劳动力要具有较高的创新、创意能力。这也表明劳动力作为文化产业生产要素的实质是劳动力的高素质。也就是说,能否拥有高素质的人才是文化产业能否有很大的发展,能否提供高水准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的关键所在。然而,民族文化产业作为文化产业的一种特殊形式,其对人才的需求既要符合文化产业的一般要求,也具有其特殊性———即通晓或熟悉民族文化、能有效开发和利用民族文化资源。随着民族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民族文化产业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迫切,但人才的总量、结构、素质和层次还不能适应民族文化产业发展的需要,也影响着西部民族地区文化企业的区位选择和民族文化产业集群的形成。民族文化产业人才一般包括民族民间文化传人、民族文化创意人才、民族文化产业经营管理人才。这三类人才的多少直接影响着民族地区文化产业集群的形成。民族民间文化传人是民族地区发展文化产业集群形成的重要根基。由于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的传承方式多为口传身授,一旦民族民间文化传人后继乏人,这种传统文化必将面临消失的危险。如果这种状况不能得到有效改善,将会严重削弱民族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的基础。据云南省民族工作部门统计,云南无文字民族的优秀民间艺人现仅存500多人,再过10年,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将过世,而他们的传承人至今尚无着落。如当年翻译整理东巴文化典籍的10多位东巴大师,如今已全部撒手人寰了,如果不能尽快培养传承人,老艺人的故去将带走这个民族曾经灿烂的篇章。民族文化创意人才是民族文化产品化、市场化的核心人才资源。随着社会对文化体验消费需求的不断增长,西部民族地区丰富的文化资源促进了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也为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化发展创造了条件,而由于这些行业的支柱人物———创意人才的供不应求,制约了民族文化产业集群的形成。就丽江而言,由于历史条件、地理环境以及经济发展相对来说还比较落后等原因,从民族文化产业的创意、策划,到文化产品的生产、包装等环节长期以来都缺乏相应的人才,仅靠经验和自己摸索的现象较为普遍。如丽江宣科纳西古乐文化有限公司长期以来依靠古老的音乐、古老的乐器以及年逾古稀的演奏者这些独特的卖点吸引游客,但多年来一成不变的依靠出售门票和光碟的运作模式,虽然一直赢利,但文化产品的附加值极低,投入与产出远不成正比。究其原因,一方面是靠“怪才”宣科个人的经验和影响力使其长盛不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宣科的光环掩盖了其创意人才缺乏的现实,试想,后宣科时代的纳西古乐还会如此迷人吗?只有构建创意人才不断涌现的体制机制,纳西古乐才能永葆青春。民族文化产业经营管理人才是提升民族文化产业集群竞争力,实现文化产品与市场需求有机结合的关键人才资源。民族文化产业是民族文化资本、经济资本与市场紧密结合的产业,文化生产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文化产品的销售又存在不确定性因素,一般经营者很难把握。因此,高素质的经营管理、策划、营销等人才就成了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比较而言,西部民族地区文化产业经营管理水平相对偏低,文化市场的拓展、营销等各个环节人才尤为匮乏。丽江玉龙县纳西源民族文化产业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典型案例,该公司成立于2011年,注册资本100万元人民币,主要以纳西歌舞表演为主,对外宣传为“纳西•印象”。公司所在地丽江玉龙县白沙乡是纳西白沙细乐的发源地,文化资源极为丰富,投资者和演出人员均为当地村民。尽管他们满腔热情希望把纳西族的原生态歌舞展现给游客,但由于缺乏擅长经营管理的人才,开业后,一直举步维艰,一天的收入“有时候有几百块钱,有时候有千把块钱”,能容纳240名观众的演出大厅多半空置。人才瓶颈严重的制约着文化资源的产品化、市场化和产业化,也制约着西部地区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形成和发展。

二、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形成的空间条件

如果说,要素条件是构成民族文化产业集群的基本组成部分,那么,空间条件则是把这些基本组成部分进行有机组合形成集群合力的重要环节。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形成的空间条件包括地理空间、经济空间和社会文化空间三个维度。

(一)地理空间地理空间并非民族文化产业集群独有的条件,企业的地理空间集聚是产业集群的基本形态,无论哪一种类型的产业集群都一样,民族文化产业集群也不例外。但与一般产业集群包括文化产业集群相比,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对地理空间的要求更高。前者企业集聚的地方或是靠近资源产地、或是交通便利(尽管没有靠近资源产地,但便捷的交通可以降低运输成本)、或是市场发育程度高等,因此,企业聚集的地理空间选址相对灵活。但在我国的民族地区,由于文化资源的地域性特征,使得文化企业只能在当地创办,民族文化资源的产品化只能在当本地进行。民族地区文化产业集群的形成实际上是该地区的创业者在区位锁定条件下产业选择趋同的结果。因为,在区位资源既定的条件下,民族地区的初始创业者只需以较少的投入将文化资源通过各种形式展示给消费者(旅游者),或者继承本地历史传统积淀下来的工艺技术重操旧业或从事相似的产业即可获得利润,因此,作为初始创业者的理性选择,只会选择在本地发展文化产业。这就使得民族文化产业集群地理空间的确定既要考虑民族文化资源的在地性、不可移动性等特征,又要遵循一般产业集群地理空间选择的规律。这些因素决定了企业聚集地的选择不仅要交通便利、还要有一定的市场基础,更重要的是要位于民族文化资源富集地,三者缺一不可。

民族文化论文篇13

收集信息的渠道可以利用电视、网络、广播等各种媒体、媒介获取各类课程素材资源;也可以通过举办和参与各项活动、参观工厂、深入百姓生活等各种方式直接获取民族文化资源,不断筛选和完善民族地区课程文化资源;还可以采取合适的方式及时总结、交流各个学校实践中开发利用课程资源的经验,充分获得新的知识信息和教学素材。

2.在达到国家课程基本要求的前提下,因地制宜地开发民族文化课程,增加和开好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增加选修课程的比例。

针对目前学校课程限定过死、过于机械的局面,在达到国家课程基本要求的前提下,因地制宜地开发民族文化课程,增加和开好地方课程和学校课程,增加选修课程比例是很多人的普遍共识。在民族地区,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是汉族学校民族生插班的情况很普遍,因此,即使是民族地区的普通学校,从民族团结的角度讲,政府也应给予民族地区学校在课程设置与选择上更大的自主性和灵活性,适当增加地方课程与校本课程,让学校有更多设置民族文化类选修课程的权利。少数民族可资利用的文化课程资源很丰富,包括语言、仪式、民间游戏、社会活动、民族文化传统等等,开发民族文化课程,有利于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的实施,有利于构建符合学生需要的更加完善的课程体系。民族地区各个相关教育管理机构、部门及学校和教育工作者应坚持课程的统一性和多样化相结合的原则,根据民族地区文化多样化的特点和对学生身心健康的独特作用,借助环境优势和文化底蕴因地制宜地扩充一些统编教材中没有而又符合民族地区特色的课程文化资源,开发和形成全方位的地域性优势民族文化课程体系。

二、寻求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内容及其方法手段的现代性转型

历史告诉我们:任何民族都不能、也不可能彻底抛弃传统文化,它根植于本民族成员的心灵深处,又展现在其日常生活之中;同样,任何国家也不可能墨守文化传统而能够进入现代国家的行列,发展起现代教育。学校课程文化亦如此。课程与教学是个有生命的有机体,它也有生长、发展、衰老、死亡等等多种存在形式。如果课程与教学中能够不断吸收新的文化养分,更新教育观念和方法,经常保持新陈代谢的作用,对于培养民族文化传承与创新主体,保持民族文化的鲜活生命力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因此,为了保持课程与教学的新陈代谢能力,寻求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内容与方法的现代性转型,是必不可少的动力助推器。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在某种意义上说首先就是观念、意识等文化内容与方法的变革。意识是行动的先导。没有先进前卫的思想意识作为传统文化现代转型的驱动力,既使将教育价值潜力无限的民族传统文化摆放在师生眼前,也有可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用封闭狭隘的视野和陈旧落后的观念和方法去审视和实施民族传统文化,难免固步自封,徘徊不前,形成许多教育认识上的盲点。因此,要想发掘民族文化的潜在教育价值,促进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内容和方法的现代转型,首先应该树立传统文化内容与方法的现代竞争意识、与现代科技合作意识、传统文化内容与方法的理性化的扬弃意识、与外族文化教育的交流学习意识等等。其次,就要加强与外族、外校文化与教育的交流与学习,寻求民族地区传统文化与教育的理性化的、合理化的建构途径,并将其适恰地纳入到学校课程文化与教学活动中去。传统文化缺乏现代性的特质,这是传统文化之所以视为传统的原因之一,但这并不否认其存在的价值,只要对其进行理性化的和合理化的建构,传统文化依然存在走向现代性转型的思想资源,况且传统文化中存在很多经过理性化的或合理化的建构之后依然鲜活的事例,如越来越被人们所重视的传统技艺、“天人合一”思想、“孝悌”观念等等,这些观念通过合理的方式融入学生的教育过程中,同样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一种民族文化与教育要想延绵存续并保持活力,就要审时度势,立足于社会主义和本民族、本地区现代化建设,不断地同外界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频繁交换,科学合理地借鉴、学习和融汇各族、各校文化与教育中精髓的东西,在比较中确认差距并寻找有效的创新发展路径,并将其适恰地纳入到学校课程文化与教学活动中去,通过选取与学生的生活经验、文化背景相契合的民族传统文化内容,寻求传统教育方法的现代性转型,并结合网络、多媒体等先进的教育与教学手段,以及实践性教学等活动形式,以满足学生的发展需求,培育文化传承主体,才能最终实现民族传统文化的新陈代谢。

三、搭建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内容与教育方法手段创新建设的平台

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内容与教育手段创新建设的平台,是民族传统文化教育内容的重要载体,也是传统文化传播的重要途径,还是民族传统文化教育内容创新的重要支撑平台。就此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建设:

1.推进建立民族文化教育内容资源互动共享平台建设。

民族文化教育内容资源互动共享平台建设包括两个方面的建设:其一为文字、数字网络化的资源互动共享平台建设,如运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加快推进民族文化数字图书馆进学校活动、鼓励和支持政府、教育机构或学校建设开放型民族文化资源信息库;其二为物化的教育教学资源共享平台建设,如加强校际、校企、学校与各类民族文化馆舍、学校与民间、社区等的联合,按照地域划分若干小组,协调利用周边环境,实现资源共享;其三为意识化的民族文化教育引领平台,如建立民族文化智囊团、讲师团,开设传播民族文化知识的各种文化讲坛等等。另外,民族地区学校还可以将校刊、校报、校园广播、校园网站等作为民族文化课程建设的重要平台,创新学习载体,扩大民族地区文化传播领域与对象范围,促进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播,提升民族传统文化的教育影响力和教育价值。总之,搭建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内容与教育方法手段创新建设的平台,要调动各方力量,多方共建,并由专门机构调度管理,以资源共享为核心,打破课程资源分散、封闭和垄断的局面,最大限度地发挥现有资源的潜能,实现民族地区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教学资源的开放共享,形成优势互补、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的局面。

2.研制开发多样的民族地区中小学教材资源和教育形式。

传统意义上的教材资源主要是指教科书,或是与教科书有关的文字材料,教育手段也因此受到诸多限制。随着现代教育技术的发展,现在的教材,早已不限于文字教科书,还包括CD、DVD、影视片、MTV、文字图片、画册、电子立体声像教材等多种多样的视听音像和网络传媒等配套教材和教育方法手段。在内容和形式上融入声、光、电、多维立体等多种现代元素,实现民族地区中小学教材资源内容与形式的创新。

四、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实践教育策略,增加教师和学生接触民族现实生活的知识视野

众所周知,课程与教学是个蕴含着巨大创造性智慧的教育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如果所采取的方法、策略得当,课程与教学就会焕发无限活力,整合多种教育资源,达到最佳的教育效果;反之,则会使课程与教学成为一种僵死的知识传递过程,为受教育者所忽视、甚至厌弃,从而失却了课程与教学存在的价值。现实的教育中,一些新生代忽视、甚至厌弃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教育中所采取的策略方法过于陈旧和僵化,缺少学生与现实生活和经验的契合。因此,在实施民族传统文化教育过程中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实践教育策略,能够增加教师和学生接触民族现实生活的知识视野,实现课程、教学与学生现实生活和经验的深度接轨,从而发挥课程与教学在文化传承方面的应有作用,实现其存在的价值。所谓“走出去”,就是鼓励师生充分利用活动课、双休日、寒暑假等业余时间走出校园,走到其他学校中去,走到街道、社区中去,走到农村、牧区中去,走到少数民族家里去,走进图书馆、文化馆、博物馆、纪念馆、美术馆等各类文物馆舍、相关的民族文化企业、部门和机构、活动中去;加强校际、校企、学校与各类民族文化馆舍、学校与民间、社区等的联合,鼓励相关的民族文化企业、部门和机构等向中小学开放,充分发挥图书馆、文化馆、科技馆、博物馆、纪念馆、美术馆等公益性文化设施的作用;积极鼓励和组织学生或学生社团参与各种校内外民族文化活动,通过这种直接或间接的方式,让教师和学生加强对民族文化的理解与认知,体验民族文化,形成对民族文化认同和接纳的情感体验,增强民族认同感。所谓“请进来”,就是鼓励有条件的中小学将民族文化及其教育方面的专家、学者、名人、传统艺人等校外民族传统文化主体教育资源,请进学校,通过前来学校作讲座、执教开设课程、参与校本课程研究,或作兼职辅导员等形式,通过榜样的感召,加强学生对民族文化的理解,增强学生对民族文化的认识,培养学生学习民族文化的兴趣,在潜移默化中加强学生的民族传统文化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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